眼见敌人已经越过车顶绕了过来,沈清昀有些着急,“放开,你想做什么?”可凌霄煜却不为所动,而是顺势将沈清昀捆了个结实,他将匕首拿走,人则是推给装死的魏铜,“往前走有处梨园,那里有人接应。”接着转了身。“凌霄煜,你什么意思?”沈清昀挣扎着,“你给我回来。”魏铜眼见乌泱泱一大片人马,知道留下来不是明智之举,秉着世子说的话都是为了公子好的原则,咬牙带沈清昀上马,在凌霄煜的掩护下冲了出去。“魏铜,放开。”沈清昀偏头望向身后的人,大喊一声,“凌霄煜--”后者却在那喊声中,将乔装的假面卸掉,迎风而上。追兵立刻围堵而来,将其团团围住,刀光剑影,混着雨水冲刷,小路边缘草木削断,血水流进沟渠,空中闪雷阵阵,闷响一声接着一声。凌霄煜提刀而战,翠伯玉温热了胸腔。一抹化开的积水将那股温热掩盖,他只觉浑身一震,闷疼自肺腑流转于四肢百骸,那是一种锥心刺痛的钝痛,不偏不倚,无相蛊的毒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凌霄煜躲过暗箭,偏离分毫,堪堪将身后敌人打退。他闷咳一声,胸膛钝痛中涌出一股腥甜。敌人刀锋越来越重,穿插而过全是死招,凌霄煜眼见吃力,五脏六腑的痛要比以往来的更加猛烈,让他连视线都是模糊的。他周旋其中,甚感乏力之际,却见又一波的人移至面前。那刀锋来的凶猛无比,凌霄煜自知无法安然躲过,便只能寻着最轻的伤量力而行。他将身前来的人绞杀干净,回首时却见身后那偏过来的人已经闷头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后颈处插着一只箭羽,一箭毙命。雨幕之下,凌霄煜寻着那箭羽飞来的方向抬起头,便见遥遥之外,去而复返的沈清昀拉满了弓瞄准人群,凡是上前的人,都被那例无虚发的箭羽射中毙命。魏铜架着残破不堪的马车而回,眼底却毫无悔意。他加入战斗中,抽空对着世子说了一句,“公子说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是公子带出来的兵,坚决不能贪生怕死做逃兵。”凌霄煜想笑一下,牵动唇角,却喷出一口血来。远处沈清昀面色一变,又自拉弓飞箭,那青衫染了尘,淋了雨,贴在身上不觉狼狈,却只觉单薄,单薄到让人心疼。凌霄煜寻着那影,攥着袍,轻声说了一句,“既是如此,也好。”雨越下越大,围堵之人却只增不减。
援兵未到,三人寡不敌众,气力损耗巨大,一时不查,稍不留意,魏铜肩头被劈了一刀,外翻的口子血流如注,他咬牙杀了人,再次翻滚而起。“为什么不走?”凌霄煜问他。沈清昀背对着人,扬起刀锋杀退敌人,突地嗤笑起来,“明知故问。”他们心里都明白,也清楚,到了今时今日,两个人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再也没什么事可以将他们分开。敌人迅猛的攻势强逼沈清昀,刀锋波波袭来,漫天都是喊杀与震天的光影。翻转的手势比不过寒光迅捷,眼见刀锋再次落下,沈清昀抽刀去挡,堪堪将魏铜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回首却听‘噗嗤’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极轻的闷哼-- 我自诩不是小人,却也不是君子沈清昀回首,见刀尖染的血,从凌霄煜墨色的长袍下滴滴答答而落,而那刀锋,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再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亦如许多年以前。刀锋被凌霄煜震碎,合着墨色的袍倒下去的时候,被沈清昀上前一步接了下来。凌霄煜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沈清昀的眼,墨色长袍已然shi透。“北榆--”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凌霄煜手上带着伤,震碎钢刀后的伤口鲜血直流,可他不顾自己,却伸出另外一只略微干净的手指捂住了他的眼,“别看。”那抹颤动的温热贴上了冰冷的眼皮,所有喧嚣与难过终将在此时落下帷幕。“凌霄煜,这世上,再没什么是我怕的--”他覆上他的手,指尖顿停,合着血色缓缓移开,紧接着便看到血泪般的雨幕仿佛怎么洗也洗不掉。凌霄煜面色惨白,疲惫之态是他从未曾见到过的。“说了别看,怎么那么不听话!”凌霄煜喃声,那声音隔着雨幕,十分缥缈的落在沈清昀耳畔。沈清昀扯了袍,阻止那涌出的血,他紧抱着人,用氅衣将他裹住,“我就是这么不听话,你是第一天才知道么?想要管我,就好好活着。”“凌霄煜--”他垂下眼眸,眼底浸染着一片红,“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男子汉大丈夫,说到便要做到,不能食言。”血色大片浸染,凌霄煜闷声咳了几咳,那血沫便顺着唇角落了下来,落到沈清昀的掌心中。他想偏开头,不想让面前的人染了他的血,然而却是无力动作,那脏腑带来的痛感像是万千毒虫在啃噬他的心,带着难掩的痛苦,虽然他极力去忍了,可终挡不住那些血色蔓延席卷。“怀洲,你再等等,等我--”等我带你走。沈清昀俯身吻了他微皱的眉心,“等你,自然是要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