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莲却道:“夫人何必如此?今日夫人请我来说了这些话,我已明白了夫人的心思,必不叫夫人为难。”薛姨妈见柳湘莲如此通情达理,一时喜极忘泣,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湘莲笑道:“可巧,前些日子姑妈写了信来,叫我家去看看,我正愁没有机会,如今倒与夫人不谋而合了。薛大哥此番南去置货,我本要同行护送,可家里姑妈病了,便不能陪同了,还请夫人见谅。”薛姨妈喜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和蟠儿搅在一起,倒是蟠儿耽误了你。”他又叫外头的丫头进来,丫头拿着一件东西,竟是一枚玉佩。薛姨妈将玉佩交到柳湘莲手里,道:“好孩子,你如此通融,我必定不亏待你,这样东西你且收下,从今往后,你便是薛家的干儿子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来要,你大哥和我必定无有不应的。”湘莲淡笑,合拢掌心将玉佩收下,笑道:“既如此,我便收下干妈的心意了。”薛姨妈满意点头,又问:“那你哥哥那儿?”湘莲道:“大哥如今和嫂子只怕还要忙,这个倒也不急,等大哥去我那里,我再与他解释,干妈不必担心。”薛姨妈见湘莲如此识趣,心里头又愧又喜,道:“既如此,我便放下心了!”又叫小厮好生将湘莲送出门去。湘莲走到门后,小厮喊住他:“柳二爷且慢。”捧出一匣银子来,道:“这是夫人给二爷的礼物。”匣子里头是五十两纹银,湘莲笑了,道:“替我谢过干妈。”便收了银子策马而去。
次日薛蟠去寻湘莲,本以为湘莲会因昨日之事生气,那想湘莲并未芥蒂,还问:“嫂子可好?”薛蟠一边觑着湘莲脸色,一边道:“我已叫人将他关起来了。”湘莲道:“这可不好。他到底与你夫妻一场,昨日也是我唐突,未考虑到嫂子的心情,难怪嫂子生气。你该好好安抚他才是。”薛蟠听着心里发虚,想湘莲从前听了金桂名字便要摆冷脸,如今怎的如此体贴。他越发觉得湘莲是生了气给自己脸色瞧,话里话外都是隐藏机锋,于是愈发小心翼翼,道:“你不要管他,他平日就爱发疯病,莫说是你,平日连我屋里略平头正脸的丫头,那个不是被他又打又骂过的?从前不去理他是嫌麻烦,如今也便顺手管了,并不与你相干的。”湘莲笑道:“话虽如此,你到底不能休了他,日后夫妻数十载,共贫贱,共富贵,终归是相互扶持,还是要善待他才是。”湘莲说的不无道理,薛蟠听得心里发怵,于是不与他说下去,目光落到湘莲房中包袱,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你我上路尚早,怎么今日就收拾行囊了?”
湘莲道:“你记不记得我曾同你说过我家有一个姑妈?”薛蟠道:“记得。”那已是尚在平安州界的事了,彼时两人尚且是冤家一对,这个见色起意,那个挟嫌报复,那里想到如今竟会你恩我爱,情意绵绵?薛蟠笑道:“你同我说时,我们还在平安州界,那时你可没有如今这般好说话,还只当我是那登徒子贼人呢。”湘莲道:“你可不就是那登徒子,揭了过去。
薛姨妈正等他,一桌残席早撤下了,因怕薛蟠尚未吃饱,又要做了柿饼粥来。宝钗也早听得这里动静,只是湘莲尚在不好过来,他前脚刚走,宝钗便忙忙的来了,正与薛姨妈说话顺气。薛姨妈见薛蟠来了,问:“我的儿,可都妥当了?”薛蟠坐下吃粥:“妈妈别急,我已叫人将他关起来了,若再有放他出来胡闹的,一概往外卖了打发就是。”薛蟠又问湘莲,薛姨妈道:“你那闹得这样厉害,人家怎好再呆下去,不过坐坐便走了。”宝钗道:“哥哥如今倒记起来要管他了,从前他在家撒泼多少回,也不见哥哥多管一次,现下倒好,在外人面前闹了起来,惹得全家笑话。”薛蟠本就因金桂一闹,心里生气,又听宝钗说湘莲是外人,道:“他那里是外人?妈妈都要认了他作义子,论理他也该是你哥哥。”薛姨妈护着宝钗道:“你自己惹出来的祸,怎么又对你妹妹撒气?你妹妹那里说错,即便是我认了他作义子,论亲缘,论血缘,他与我们薛家便是隔着血肉的外人。你那夫人不清醒,连你也糊涂了。”
必定拼尽全力,也要为你讨一个匹配你的绝色女子,再叫蟠儿认你作亲弟弟,我们薛家上下无不亏待你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薛蟠与金桂拉拉扯扯,终于将金桂扯回院子里头,金桂一路将薛蟠骂得狗血淋头,叫一路小厮丫头都忍不住止步听这热闹。薛蟠自觉丢了大脸,终于忍耐不住,将金桂拉回房里,给了金桂一个巴掌,金桂被扇得猝不及防,捂着脸愣了半晌,又扯着嗓子嘶嚎起来,骂薛蟠是个畜牲忘八,如今为了一个男人竟凌虐妻子起来,薛蟠气得手都发抖,骂道:“将这贼夫人关起来,再不许放他出来,若再叫他到外头去的,不管是谁,都找人牙子来卖了出去!”金桂骂道:“从前窝窝囔囔,如今在外人面前倒耍起威风来了?既要卖人,倒不如将我也卖了,你好落个干净!再将宝蟾和秋菱也卖了,你这屋里就空了,再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请回来,岂不更热闹!”薛蟠不听金桂撒泼,揣着满腹怒气回了薛姨妈处。
薛蟠听了亦是不爽,连粥也不吃了,道:“好好好,如今我倒里外不是人了。”便负气又走了,将薛姨妈和宝钗撇在这里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