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净清理干净钢琴,小心把718恢复原状,甚至连钥匙都拨回了最开始的方向。他匆匆走进电梯按了三楼。电梯下行的漫长时间里,他的心脏跳得太快,像是从高楼上被扔下的鸡卵,虽有护翼,却自知难逃心碎的结局。
陈清走到裴净身侧,点了根烟,熟练地嘬了一口。
好久没有抽了,他打了几下打火机都没有点着,终于点燃后,他贪婪地吸入一口,颤抖着吐出烟雾。深夜的空气冷得他直跺脚,他一边跺脚一边开始努力思考龚可心的那包蓝绿色相间的烟是什么牌子,下次要不要买回来试试看。
“工作有趣吗?”
龚可心口中缓缓浮出一片烟雾,眼神转向窗外:“是吗。”
他人很好是吗?她出乎意料地轻笑起来,扔下裴净和钢琴走了出去。
“咦?”裴净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算得体,只能支吾着搪塞道:“要,要说工作的话,不能说有趣,也不能说完全没趣”
裴净老老实实答:“一年半。”
口红的甜是成功的味道,薄荷的清凉是才华的气息。他闭上眼,烟燃尽,口中留下一丝难以排解的苦涩。
裴净合上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累得要命却完全睡不着。十几分钟后,他下了床,裹了一件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下楼去抽烟。
“说起来你是谢筱竹的部下吧,来财务多久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没有天赋没有才华的人,放弃钢琴或许算是一件好事。起码这样做就不用面对自己无法成功的痛苦结果了。虽然明白如此这般的道理,被当着面说出“没有才华的人一无是处”这种话,多少还是会感到受挫的吧。
出电梯前他用力按了按眼睛。出电梯后径直走向谢筱竹的办公室。但办公室的灯暗着,门也是锁的。
在这样唬人的学校还能获得奖学金,这孩子的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她说是,她和谢筱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虽然知道谢筱竹不在里面,但是他依旧恋恋不舍地在门口晃悠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他正自顾自跺着脚,身后却传来声音:“哥?”
烟头还燃着火星子,裴净却妄想用烟来灭火。他的嘴唇与龚可心留下的口红印重合了,却沉默又用力地将烟雾全部输入肺中。
裴净汗流浃背。工作难道是为了有趣才做吗,他难道是因为不想做更有趣的工作才来干财务的吗?这种问题真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也不能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除去各项繁文缛节和高昂的学费,录取率和文化分要求也是出了名的苛刻。换句话说就是录取条件成谜的贵族学校,属于普通人完全不敢列入目标范畴的类型,以至于他研读完简章,感慨一声便直接放弃了。
“好,谢谢。”裴净目送领导的背影摇曳远去,回头看着谢筱竹办公室紧闭的门和下拉的遮光帘,扁了扁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转了半天还是收了回去。
龚可心离开718,在琴上留下半支未灭完的烟。
裴净有些尴尬,假装刚才是在抹鞋底的脏东西,就算冷也战栗着停下了脚,若无其事地说:“嗯,有点睡不着。”
必须把烟收拾掉才行啊。裴净这样想着,上前拿起烟,却忍不住学着她的样子,颤抖着夹住烟蒂,深深吸进一口。
此刻面对着龚可心,就像面对高中班主任却回答不上问题一样紧张——反倒完全忘记了对方还是个明星艺术家这个事实。
就像被一盆滚水泼到身上,裴净紧盯着透明钢琴上的烟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啊,谢部长吗,他人很好啊,大家都很喜欢他。”
陈清只穿了件银灰色的卫衣,在暗处也十分显眼。他鼻尖被冻得通红,却兴冲冲地小跑到裴净身边:“哥,你居然也在这个点出来抽烟。”
隔壁办公室不知道哪个部门的领导路过,看见杵在门口的裴净,便字正腔圆地告诉他:“找你们谢部长是吗?他今天没来公司,不用等了。”
“现在的年轻人,难道不会想着去做一些有创造性的工作吗?”龚可心耸耸肩,“整天对报表,报销,被使唤,不觉得无聊吗?”
是不是该厚着脸皮问清楚她和谢筱竹是什么关系呢?即便那样会自曝短处,即便如此……他也愿意断尾求得一分安心。而不是在实力失衡的单方面妒忌中显得弱小可怜,展现出无法自拔的愚蠢。
“哥,你是
烟是薄荷味的。清凉,但厚重。他想起自己刚才生硬地对龚可心说:您居然和谢部长认识。
“这样不太好吧”之类劝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龚可心就夹着烟不以为然地抛出下一个问题:“谢部长他人怎么样?在他手下工作还算愉快吗?”
龚可心瞅了裴净一眼,手腕搁在琴台上敲了敲烟灰。裴净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截烟灰就这样碎成齑粉,漫散在冰清玉洁的琴身上。
敢上前阻拦的裴净,点燃嘴边的烟,深深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