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臻沾了世子的光,跟在世子屁股后面站在最前头。眼见大军就要铺天盖地地压向他们。领头那人一把狠狠拉住缰绳,黑马长嘶一声,马蹄在空中一扬,猛地刹住,黄沙潮水般扑来。世子挡在贺兰臻前面,首当其冲,被劈头盖脸地喂了一嘴沙子。
“父王!”
车帘掀开,只见一便装男子从车里缓缓下来,亲卫立即上前要扶,却被他抬手止住。“无妨。”
世子没理他,“父王呢?”说着探头寻找起来。
踏踏哒——
本来伺候世子的差事是轮不到贺兰臻一个没分化的庶出的。世子今年二十有一,风华正茂还未娶妻。他三姐和六妹生得国色天香,他爹就想让女儿勾搭上世子。他爹想:他家虽然门第不够,当不成妃子当个夫人也好呀。想他两个女儿一个艳丽绝伦,一个玉貌仙姿,只要得宠,生个一儿半女,他家就能靠着裙带关系打进权贵圈子了。于是成天撺掇女儿勾搭世子,两个女儿也听话努力了,唱歌献舞做点心,吟诗下棋弹琵琶,十八般武艺都上齐了,结果蹭了一鼻子灰。
只见那头领将头盔一摘,露出张年轻至极的脸,不过二十出头。他脸庞瘦削,面容深刻,一双眼睛深邃而幽黑,长睫微瞌,眼尾长而下垂,居高临下地扫了面前人一眼,然后视线越过世子,看向贺兰臻。
他俩驾着马一路狂奔,这会儿接近城门口,连贺兰臻都听到了。
贺兰臻每天都在盼望着齐王的到来。王爷快来吧,把世子这个妖孽收走他就清静了!
齐王避开他,安慰道:“一点小伤,无事”,说着便打量起了儿子。
“咳咳……呸!”世子却没发火,拿袖子往面上一抹,就要开口:“父——”
“父王您怎么……,您受伤了!”说着连忙上前扶着父亲就要查看,
众将士全身覆在玄甲里,被日光照得铮亮,个个挺拔高大,英伟不凡。马匹雄健有力,队列整齐,一排排奔涌而至。
世子对贺兰臻挑挑拣拣,贺兰臻对世子态度敷衍,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太不中用,还是存心想折磨贺兰臻,世子一直没把贺兰臻换了。贺兰臻觉得是后者,这个混世魔王定是要无聊死了,所以就在他身上找乐子!
“父亲在后边的马车里。”
青天黄沙里,红旗白杆,褐马黑甲。
世子从小同皇子们一块儿长大,又生来娇贵,什么好处没见识过?三姐跳惊鸿舞,他评价:啼莺舞燕,东施在现。嘲笑她东施效颦,像大扑棱蛾子;六妹唱曲,他说人家声如蚊啼,劝她多加锻炼身体;二女不放弃,给他弹琵琶,他当面指出曲弹错了。六妹又使出看家本领,要跟他下棋,好叫他还敢小看她!他倒是应了,就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杀得人片甲不留,直接把小姑娘给气哭了。
“父王……”
“怎么是你?!”世子立马拉下脸,厌恶地说道。
世子养尊处优惯了,待在这穷乡僻野的渭县,住得十分不舒坦,嫌饭难吃、茶难喝、床太小、仆人太蠢、城里太无聊、还有贺兰臻太拽!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奴才!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排山倒海地向他们袭来,蹄声抑扬顿挫,砸在地面上沉重有力,震得大地都震颤起来。不过才一刻,就见到远处天地一线间,一条玄色长龙乌泱泱逼近这里,溅起地上烟尘无数。天光里,玄铁军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是我,几年不见,世子近来可好?”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声音诚恳,笑容真诚,两颊绽出一对酒窝,眼神却没停在世子身上。
贺兰臻在后边悄悄打量王爷。齐王谢衍,先帝第九子,嘉庆帝
美人计失效了,又派儿子来伺候他,想着都是男子,陪他游山玩水也正好方便,指不定世子一个高兴,就能提拔去京城当差了。结果世子也嫌弃的不行,没两天就把他们欺负走了。最后就只好把贺兰臻弄给世子当护卫了。
他却这么久都没动静。他天生骨骼清奇,被武学大拿——灜台掌门张之鹤看中,自幼上山习武。他爹娘见他功夫不错,就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回来考个武官,或者送去军队发展。可无论武举还是参军都只要分化完的乾元和普通男人才有资格。眼看他年龄渐长,贺兰臻他爹娘实在是等不及了,写信叫他回来,想带他好好看看大夫,喝点药调理调理,再这么等下去可不行。于是贺兰臻喝了一礼拜的苦药,都快升仙了。那药不知什么材料,味道恶心至极,贺兰臻每回喝完就胸闷气短,恹恹欲睡,结果还要伺候这刁蛮的世子爷,真是倒霉至极!
贺兰臻骑着马回到原地,就随着世子火急火燎的往城门赶去。刚才他们本来在逛街,世子突然驻足不动,凝神细听,然后就惊喜地说玄铁军马上要到了。想来这就是他的灵智了,听觉突出,也不知到哪种程度。
世子脸色黑到极点,立马转身喝道,“谁让你这么叫的?!你这贱——
他扶着谢陵的肩膀,叹道:“五年未见,我儿长大了。”
“陵儿”温和的男音从重重包围的马车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