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没?”梁路把笔放下,抬起眼睫看了眼唐昀州。近距离下,唐昀州觉得梁路的呼吸拂过了他的皮肤,那淡漠的眼睛里有一层光晕,他的心在这个瞬间猛得跃动了一记。“没懂?”见他发怔,梁路总结了,“你之前的绩点,应该也是作弊的。”刚才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唐昀州耍赖地凑近他:“那你再给我讲讲呗。”“不想浪费时间。”梁路把写着解题过程的草稿纸扔给他,自己重新看手里的书页了。唐昀州装作认真地把草稿纸夹进书里,嘴角勾着笑,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轻盈地转着笔。其实这题难不倒他,但是给他讲题的梁路,没那么冷,还有点好看,让唐昀州愿意装成一个笨蛋。梁路发现,他被唐昀州给黏上了。上课常常坐到他边上来,下了课也跟着他去食堂吃饭,梁路问他最近脑子好不好,有没有进水,唐昀州回答,你教了我题,勉为其难对你改观了,我还想喊你师父呢。这不是进水是什么。唐昀州的韧性十分好,换言之,脸皮十分厚,梁路的冷言冷语就像被哪里的风刮卷到未知的时空里,总之打不到那个人身上。在学校的时间里,梁路都仿佛被这个影子黏黏糊糊地跟着,只有坐进车里,钱伯把车窗升起来,他才觉得安静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唐昀州有什么意图,是不是还惦记八万块钱那件事,但是梁路每次想到周嘉,都觉得唐昀州的提议很可笑。有些选择不只是为了钱。学校下周六有个运动会,梁路报了一千五百米长跑,有奖金也有荣誉,还能加学分,他这几天每天都是练完长跑再回周宅。梁路把这个事跟周嘉说了,当时周嘉正牵着他在江边散步,徐徐的江风吹过他柔软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噙着笑:“想让我去看你比赛?”自己说的这么迂回,周嘉还是一下就猜到他的动机。“嗯。”“那有什么好处?”梁路红着脸,却还是胆大着对他低语:“今天晚上,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夜的江风也许吹得太浓烈,又或许是不知节制太过放肆,梁路在第二天发烧了,头昏沉着,跑几步就似乎哐当哐当地响。但是已经得到了周嘉的应允,他不愿意放弃一千五百米的项目,每天还是去Cao场上练,他想要得第一名。
梁路总想要第一,要第一的成绩,第一的荣誉,所以他也喜欢第一的那个人,若是被迫接受次一等的东西,他不甘心。察觉到梁路不对劲的人是唐昀州,他上课和他坐在一起,梁路对此已经疲于反抗了,唐昀州望着手边这个恹恹的人,靠近他还有点温热。“你怎么了?”他忍住了想触碰梁路的手,“至于这么拼吗,跑步跑傻啦?”“今天能安静点吗。”任何聒噪的声音都在脑海中放大了数倍的烦躁。唐昀州配合地闭了嘴。到了下一节课换教室,梁路上了个厕所进门,边上的座位空着,他没闲心管唐昀州逃课还是别的什么,趴在桌子上赶紧闭了会儿眼睛。进入了一段浅睡眠,不知何时铃声响了,梁路支棱着沉重的头抬起来,一个旋风般的人影冲了进来,踩着铃扑到了座位上大喘气。大号塑料袋扔在了梁路的手边,唐昀州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翘:“能想到的药都买了,你哪儿不舒服自己挑着吃。”梁路看着满满一袋子药,心里很怪异。他不习惯这种直白的关心,唐昀州的举动,搞得好像他们很熟稔,仿佛是朋友。唐昀州却误会了他的迟疑:“没有吗,我再给你去买?”梁路摸索着拿了一盒退烧药出来:“有,上课吧。”唐昀州哦了一声,打开手里的书页,过了会儿,一道清淡的,放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了。”如同冰山里融化的一角雪水,在冰棱柱上淌下来凉凉的水滴。唐昀州伸了下腿,笑嘻嘻地不正经:“rou偿怎么样。”“……算了,当我没说。”周六的运动会到了,上午周嘉的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梁路只得先去,他把号码布粘到自己的参赛服上,背了书包被钱伯领着出门。正往花园的门那边走,周嘉在二楼的阳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梁路回过头,那个人穿着休闲的居家服,浅灰的衣物质感柔软地垂贴着身体,他靠在扶手上,正在高处俯瞰着自己。不知是不是这慵懒打扮的关系,阳光下周嘉脸上的笑容似乎透着一丝柔和,他对他说:“我答应过你,就会来的。”这句话扫清了梁路一早上的不安,他也笑起来:“我会拿第一的。”走方阵入场,开幕式领导讲话,运动员代表讲话,与赞助广告商合影,程序走下来所有人在骄阳下站了快两个多小时。梁路的眼前有点花,怕打瞌睡早上也没吃药,他感觉心口扑扑直跳,好像身体里的能量在剧烈消耗,只能让心脏加速跳动才能继续供养。运动员登记处在器材室边上,梁路排着队,脸上发白,周围的人瞧出他不对,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而此刻梁路连摇头的力气都不舍得用。唐昀州和篮球队的队友已经登记完在球场热身,看到器材室那边围着人,唐昀州托着球搭了记队友的肩:“有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