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里报备完,梁路的“同学”在对面开口:“明天是新年呢。”“嗯,是啊。”“你不和我一起跨年吗。”“……啊?”“说笑的,紧张什么。”“哦……”究竟是不是说笑,只有周嘉自己知道。他们从县城开回到了村镇,周嘉把车子停好,和梁路一起沿着田埂走着。天已经黑透了,农村人睡得早,大冬天的晚上也没什么人,周嘉把梁路的手牵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像是怕他穿得单薄会冷,一直用手掌焐着他。梁路想,周嘉应该是希望自己陪他跨年的,不然他怎么会不去苏梅岛,要特意长租个房子来这边过假期呢,这里既没有风景也没有娱乐,几乎可以称得上极其无聊了。然而周嘉却没有提要求,因为他知道,梁路很久没回家了,跨年应该和家人在一起。不知不觉,心就变得热热的。“周嘉……”梁路刚开口,就看到前面的路灯下,慢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惊了一瞬,连忙把手从周嘉的口袋里抽出来,和他分开了点距离。这时候躲是躲不开了,身上的血ye似乎放慢了流动的速度,梁路僵硬在原地,像是被迫直面绝望,无声地等待着前面的人认出自己。人影逐渐走近,月光下,他终于看清了梁路,弯起眼睛挥手打招呼:“小路!这么巧,你也回家来啊。”梁路机械地答复:“是啊,哥。”没错,来人正是表哥陈越。曾经梁路头昏脑涨地沉浸在与周嘉的恋爱中,是陈越的出现打破了那个虚妄的梦,原来周嘉的喜欢和爱之间,横亘着太过遥远的鸿沟,当正品出现时,替身瞬间变得生锈无光。多么巧合啊,此刻竟又再次情景重演,梁路为这一天的悸动而哂谑,太丢脸了,自己居然还敢贪心妄想,属实是没有自知之明。“咦,你……”没有意外地,陈越很快看到了梁路身边的人,虽然一开始因为着装没有辨认出来,但是距离一近还是能马上发觉这是谁。“陈越。”周嘉打了声招呼,“你也假期回家了?”“啊……是啊,跟我爸妈一起。”“白渝然呢,还在南州?”“他啊,假期比平时还忙,这几天要去好几个地方检查工作。”跟着周嘉的话头走,陈越讷讷地找不到机会问问题。本以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可以早点结束尴尬的场面,也许回头梁路再想点什么合适的理由,还能骗骗他这位单纯的表哥。然而周嘉却忽然自如地握住了梁路的手,这始料未及的举动,让梁路和陈越都同时震惊地看向了他。“挺晚了,我先把他送回家。”周嘉把梁路的手重新放回到口袋里,“回头再聊。”“哦、哦好。”
陈越的大脑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突然炸裂的信息量,只乱七八糟地应完话,在懵然的余震中,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弟弟跟周嘉一起走了。“这都怎么回事啊……”墨黑的夜幕中,悬着一轮淡淡的月亮,寒风迎面吹来,直把心头燎燎的火星愈吹越烈。梁路的喉头堵着,周嘉一直没放开他,他也没有挣开周嘉,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却像是什么都说了。远处的田埂上,不断传来烟花的爆破声,天空中绚丽的花朵时绽时谢,像是在交替等待新年趋近的脚步。“真的不和我一起跨年吗。”周嘉问道。梁路被强烈的情绪堵着,说不了话。慢慢停下步子,周嘉把低着头的人往前一拉,轻轻地拥住了他。这样,就看不到梁路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了,于是,那颤抖的声音终于贴在他的胸膛前,像是穿过皮肤,绕过骨骼,艰难地抵达至周嘉的心脏深处。“为什么……让我这么喜欢你……”他真没用,总是被一触即溃,爱一个人无法掩藏,即使嘴巴不说,眼睛会替你告白,闭上眼睛,眼泪也会背叛,流出无法守口如瓶的隐衷。梁路只能梦呓般悲哀地自首,周嘉的手指擦过他的眼睫,把那些温热的ye体温柔地拭去。因为我也喜欢你啊,傻瓜。在陌生又有点冷寒的房间里,新年的指针终于跳过了12的数字,梁路和周嘉一下一下地啄着吻,浸在冬夜中的躯体正细细地发抖。黑暗中,雪一样的梁路好似镀着瓷白的光,他轻声说新年快乐,瑟缩地贴进周嘉温暖的怀里。“在同学家过夜……”周嘉摩挲着他的黑发,“……说谎不打草稿。”梁路几乎没有朋友,同学也大多泛泛之交,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确不怎么相信。“那我应该怎么说?”“就说……你谈恋爱了,晚上要去做大人才做的事情……”一双手臂揽住周嘉的脖子,梁路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凉凉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轻柔地吐息:“……我才不。”周嘉被撩得心痒,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好啊,学坏了。”梁路笑着躲他:“不来了,好硬的床。”一连串的吻落下来。“你的床软,就看你敢不敢把我带回家。”“不敢不敢。”梁路被亲了一阵,气息逐渐不稳,连忙制止道:“周嘉。”钱伯还在隔壁呢,新年第一天,都过零点了,总该让人家有睡觉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