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缓缓摇头,这一肢体动作在当下这个情景下不是想要否定什么,
接着,我便看到了邱凌,他依旧戴着脚镣和手铐,但没有被绑在椅子上了。他身上多了一个一米高的不锈钢架子,架子四周都有金属拐角,说明是可以折叠收拢的。不锈钢架子展开着,邱凌的头颅被镶嵌在架子上方。紧接着,我注意到邱凌的大腿与小腿是被弯曲着捆到一起的。于是,他用一种极其狼狈也极其可怜的姿势,诠释着跪下这个动作。嗯,也就是说,一个不锈钢架子将他固定在地上,他无法站起,也无法动弹,甚至露在架子上方的脑袋都被几个塑胶托固定着。但他的脸正对着我,满是血污,还带着让人觉得如同恶魔一般的诡异笑容。
灰缸。躯体神经系统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并快速传递。同时,自主神经系统让我在那极短的瞬间立马感到疑惑、恐惧,它让我的所有器官快速进入“战或逃”反应,用以应对这未知的危险。
但,那一瞬间,我却猛地发现,我想要面对威胁的身体动作,竟然无法完成。本来站立着的身体在眼前这画面出现的同时,变得无法行动,甚至力气在这一瞬间全数消失,整个人往后倒去。
“瑾瑜,你想做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微弱,但思想依旧清晰。于是,我尝试阻止乐瑾瑜的动作。但……
我和邱凌都没吱声,望着面前这分辨不出是天使还是恶魔的她。
这时,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其中一个是乐瑾瑜,她之前散落的银丝被扎了起来,脖子显得越发细长,脖根与躯干衔接的位置,锁骨是那么好看。而站在她身旁的,赫然是岩田介居。他的微笑里洋溢着得意,白色大褂没有扣上,里面的黑色西装依旧笔挺,衬衣衣领始终一尘不染。
“岩田。”乐瑾瑜将他打断,“不是说好了先给我半个小时吗?”
岩田撇了撇嘴:“嗯,好吧!我在外面整理下手术器材,麻醉药物的剂量也要好好调一下,总不能让你的老朋友太过痛苦。现在,”他看了看表,“现在是7:05,到7:35我再进来,相信那一刻,也会是你无比兴奋的仪式序曲响起的时刻。”
是的,我无法动弹。我的整个躯体被放在一个用于控制狂躁症精神病患的袋子里,脖子位置的松紧并不勒人,但它的作用却很强大。况且,我身体依旧无力,药物没有让我完全失去意识,只是无法动弹。
“瑾瑜,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始终希望你能够及时停步,不要一错再错。”我努力放大音量,但我吐出的字句,是否和邱凌的怪笑一般难听呢,我不得而知。
“你们的、你们的好朋友醒来了。”他在努力大声,但声音微弱。
我狼狈地坐到了那把被李昊摆放在门口用来看守邱凌的椅子上,我手里的饭盒掉到了地上,有不少鳗鱼块与饭粒沾到了我的身上,让我狼狈不堪。之前我所察觉到的鳗鱼块的异常味道,被我误解成为情绪所引起的味蕾失衡。但实际上,那味道、那味道正是麻醉药物……
乐瑾瑜点头,没说话。岩田朝门口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歪着头看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挺可惜的。”
“沈非,虽然才认识你一两天,但你就成功地成了我最讨厌的人。”岩田耸了耸肩说道,“按理说,你我应该惺惺相惜才对……”
“沈非。”乐瑾瑜阴沉着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边说边将头又扭向跪在那个支架下的邱凌,“这个问题,同时也应该问你才对。”
邱凌怪笑起来,那笑声好像一只脖子已经被割开的公鸡。
她再一次将那个玻璃烟灰缸举起,第二次砸向邱凌的后脑勺。烟灰缸终于裂开,碎片四溅的画面,在我的视觉世界里却在放缓。我知道,这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我的感官在变得迟钝,眼帘也开始变得沉重。伴随着碎片溅开的,是邱凌那不甘但又正在闭上的眼睛。
当我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前模糊的人影在缓缓清晰,竟然还在羁押邱凌的那个房间里,不过门是合拢的,窗帘也拉上了。两片窗帘之间,有一道细长的缝隙,缝隙正对着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我。于是,我能依稀看到外面世界那翻滚的乌云与瓢泼大雨。
他出门,将门合拢。
烟灰缸重重地砸到了邱凌的头上,黏稠的血液从他鬓角往下流淌。但他并没有回头,反倒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继续扭着头看着我。
“我想做什么?”乐瑾瑜左右环顾,最终拉了房间里另一把椅子,朝前走出几步,坐到了我和邱凌都能够看到的角落里,“沈非,我想做什么,难道你和邱凌会不知道吗?”
我想,我和他应该是在同一时间进入无意识的世界里,隐隐约约中,听到乐瑾瑜似乎是在给人打电话,并说了一句:“你可以上来了。”
“瑾瑜,你想做什么?”我开口问道,但声音依旧不大。窗户虽然关着,但外面暴雨肆虐,让我的声音显得越发地渺小与微弱。紧接着,我想起了八戒和古大力之前对李昊承诺的“8点以前回来”。暴雨肆虐,他们能否按时赶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