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田站直了身体,他回报给我一个微笑,并耸了耸肩说道:“沈非,看来,我需要提前给你服用几颗让你停止思考,记忆也短暂缺失的
“岩田先生今天为了引走看守邱凌的人,确实是煞费苦心。为了达到目的,选择极端的手腕。这,在科学界不是少数,我表示非常理解,但不愿意苟同。或许,在岩田医生看来,一个普通游客的死,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的语气变得越发镇定,嘴角在微微地上扬。
我再次闭上眼睛,眼前即将开始的血腥一幕与我的世界隔离。我的感官在收拢,不去采集岩田和乐瑾瑜小声说话的声响……
“你难过吗?”我问道。
我退后一步,扭头望向沙滩。远处当日的我与当日的文戈依旧傻傻站着,而身旁的邱凌继续说道:“沈非,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但你始终必须有自己的立场。你的矛盾与纠结,隐藏在你看似强大的外表深处,导致了你不时的人格凌乱。你不是想要凤凰般的涅槃吗?那么,勇敢地站起来,用偏执对抗偏执,用极端面对极端。对错与黑白,不是你我能够琢磨明白的。直面与抗争,才是你应该选择的步履。”
偏执
我苦笑了,转身。我依依不舍地看了美丽的文戈一眼,也滋味难述地看了她身边的我自己一眼。少年人啊,你还不知道在之后的岁月中,你将要经历的磨难。你也不知道你所以为的天长地久,会崩塌得地覆天翻。
他始终如同能够将我看透一般,包括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已经将乐瑾瑜坚固的壁垒上不起眼的缝隙给我指出来了,我只需要进一步钻入,或许就能够瓦解这一场危机。而他自己之所以不进一步出击,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他的每一句说辞,都会让他的对手防范,并从意识深处开始质疑与逆反。
我摇了摇头,朝后走去。因为我知道,在沙滩后面的小树林里,穿着黑色套头衫的邱凌正静静站着。
他开始掏口袋,翻出一包烟来。但他的手在抖动,以至于烟盒掉到了地上。但他没有弯腰去捡,反倒一脚将烟盒踢走。
“湖畔礁发生的不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而是一起命案。”我缓缓说道。
是的,他无视着这一切。
我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人与事再次清晰。岩田手里多了一把精致的小小铁锤,并拿起旁边的一把银色的锉。乐瑾瑜脸上戴着口罩,手里端着之前岩田摆弄着的麻醉针管。
他扭过头来,脸上有着若干青春痘留下的疤痕,并冲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沈非,你在意我的难过吗?”
面前的岩田和乐瑾瑜的身体同时顿住,继而同时转过身来望向我。
我走到他的身边,冷冷地看着他。他在咬着嘴唇,并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却又死死地盯着远处沙滩上过往的我与曾经的文戈。
我闭上了眼睛,似乎明白了自己与邱凌之间究竟差距在哪里。他没有退路,所以不害怕失去,进而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直面的博弈中。于是,他可以化身为矛,坚硬锐利。他的眼神又化身为剑,径直击向对手不经意展现出来的不起眼的缝隙。那么,在他面前的、有着诸多顾忌的盾,又如何不会瞬间破碎呢?
想到这些后,我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场景依旧狰狞,岩田甚至拿出了一柄粗大的针管,并剪开了邱凌的衣服。邱凌笑容依旧,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望向我:“沈非,你是想和我聊聊关于是非与黑白的问题吧?”我愣了。
他继续着:“你觉得我可恨吗?该死吗?你觉得我就是你所界定的黑色一面中的极致吗?你没有答案,你想不明白。所以,你才会走到内心深处,来和潜意识中你的认知构建的这个我来对话,询问自己是否应该站到我的同一阵线,来对抗这一刻你认为白到极致一面的岩田和乐瑾瑜,对吗?”
我再次站到了晨曦岛的海边,月色迷人,海浪声声。我深吸一口气,鼻孔里湿漉漉的,滋润着我尚年轻的躯壳。
我扭头,身边是闭着眼睛的文戈。我们的手紧紧握着对方,约定用嗅觉与身体感受海洋,谁也不要率先说话,也不要睁开眼睛。
邱凌笑了,这个笑容没有之后年月中的那种冷漠,反倒带着一丝丝孩子气一般:“黑色就是黑色,白色就是白色。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有中间区域,也不应该有灰色的存在。是的,我选择了黑色,我就义无反顾走向了黑色的极致。而你,自诩为白色,却又时不时动摇,企图明白灰色是白色与黑色之间的缓冲。那么,你拿什么来对抗我?你又能拿什么,拯救你自己呢?”
是的,他俨然一副淡定的模样,眼睛阴着,嘴角上扬着……
他在看着我。
我依旧无言以对。
我不知如何回答。
第十二章 失败者
他说这段话的同时,我的头却微微地歪向了一边。我的身体软弱无力,被收拢在布袋里。于是,对方想要洞悉我的内心世界,只能通过我的表情而已。那么,决绝般的坚定,是我此刻必要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