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就分配到了一万个‘阿德利安’,如同学生时代做实验时一人一笼小白鼠那样。
只需要一个装载智能的人形机器人而已。
年轻的男人得以喘息。
他终于睁开眼,涣散的瞳孔在眯成缝的眼睑后竭力聚焦。光线反射入他的视网膜,却难以成像,他像个刚出生的幼童,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熟悉而陌生。
这只是件小事。
完成一次洗脑通常需要两到三个技艺精湛的研究员同时看护,但那次艾伯特一个人就完成了整个过程。他为此受到了研究院的褒奖。
奇怪,他为什么要思考这个?
“——安安?”
然后对阿谢尔进行了第三十九次脑部清理。
这是简单而有效的策略——既然阿谢尔忘不掉‘他’,那就取代‘他’。
虽然他提出‘塑造适合人类幼崽生长的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医生’收拾好笔记,关掉了摄录,动作比以往缓慢些,似乎潜意识里想再维护片刻和平。
黑发蓝眸的少年担忧地看着他,眉眼温软。
一声呼唤冲出了他干涩的声带:
艾伯特难以入眠。
细胞独立的成活和完整生命体的存活是两回事。前者只能说是标本的分裂,而后者是无数生理组织环环相扣,共同运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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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足的血肉和成熟的技术让量产成为再简单不过的事。
和之前负责了三十七次实验的研究员相比,阿谢尔对他,可谓是友善不已。
阿谢尔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阿谢尔:“你们医院有不能向病人透露姓名的规定吗?”
艾伯特高兴不起来。
目并不皱起,光滑的额心却难以显露温情。立体的五官总是赋予他更多阴影。他微微抿起唇,下颚线条稍稍绷紧——哪怕敛入刀鞘,利刃锋锐的气质也仍然势不可挡。
只是也没有雌虫这么做过。
“阿谢尔那边不用我……?”
“……”‘医生’沉默一会儿,回答道:“艾伯特。”
他低头打开新的光屏,“还能想起别的吗?”
作为指挥中心、操作中枢的大脑,传达给身体的每一道命令都带上扩散般的波动,让他的心脏在跳动时抽搐不止,四肢施加的力道时断时续,腹腔内的眩晕感令人几欲作呕。他试图呼吸,如同与空气拔河,拼尽全力才能吸入些许氧气——
脸部突然被罩上了什么东西。
阿谢尔侧头望去,模糊的视野里,突然闯入一片熟悉的配色。他微微睁大眼睛,视线终于凝聚了——
氧气主动涌了进来。
破坏他朦胧的回忆,刺激他的神经,让他自身不愿再想起。
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说。
“呼吸,深呼吸。”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启动仪器的那一刻,艾伯特在想什么呢?
这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从‘阿德利安’本体上提取的活性细胞,弱小得奄奄一息,又强悍得生生不绝。给予它合适的环境后,它就顽强地成长起来,从小小的一点点,分裂成庞大的一团,比艾伯特见过的任何一个雄虫基因都更拼命。
他眼前一片黑暗,薄薄的眼睑被微光穿透,连大脑也像是被死死钉住。
耳鸣,眼花,头晕。
说起来……他当时,为什么要跟阿谢尔交换名字呢?
脱口而出时,他似乎听到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艾伯特不自觉攥紧了笔杆。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看着阿谢尔在药物的作用下闭上眼睛、陷入沉眠,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那确实没有。
男人喘匀了气息,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他试图坐起,身边探出一双手臂,扶住了他的身体。
光。
他反复琢磨着什么,细想又仿佛只是在发呆,消磨了小半个夜晚,最终爬起来再次给自己打了一针安眠剂。
阿谢尔只需要用‘医生’称呼他。
和阿谢尔提起‘阿德利安’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然后才想起来,他从来没有自我介绍过名姓……他没必要介绍。
他的发音非常奇特,声带总有种昆虫嗡鸣的质感,所使用的语言好像也不属于阿谢尔熟知的任何一种。
“我们这边更需要你这样后来居上的力量。”导师言简意赅地说,艾伯特从他脸上看到了与有荣焉的神情。
无法改变艾伯特将要做的事。
艾伯特愣了一下,“什么?”
所有雌虫对艾伯特都赞赏有加,他很快被纳入了‘方舟计划’,成为最年轻的参与者。
他尽可能挖掘了关于‘阿德利安’的信息后,改造了仪器。
艾伯纳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