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继续下去了。他该相信庭焱吗?倘若庭焱当真是在耍自己,深陷其中的自己又该如何逃脱?他该怎么办?
沾染着庭焱气息的外套搭在他的肩头,他紧张得不行,简直都不敢呼吸。但庭焱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只觉得放下心来,不必担心他睡觉冻着了。倘若此刻有人转过头看庭焱,定会惊讶地出声嚷嚷。他满脸温柔的欣慰模样,大抵从未有人见过。
舒黎失落地转回头,用手臂枕着侧脸,愣愣地望着庭焱。
别看了,别再看了!求求你们别再看我了!他们都知道了,都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他们都知道我被庭焱拒绝了!他们一定都觉得同性恋很恶心,一定都跟讨厌我!
他不敢直言请他们别再看自己,只能死死低着头躲避目光。但显然这样毫无作用。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舒黎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除了地面什么也不敢看,不敢想象此时有多少人正盯着自己。他害怕他人的眼光,害怕他人的注视,更害怕他们背地里对自己的种种非议,让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他在厕所里缩了很久,直到渐渐冷静下来,不再情绪过激。他摸了摸脸,却不知何时落了满脸的热泪,此刻早已冰凉刺骨。
他极力克制,却还是不住胡思乱想。
庭焱之前明明那么嫌弃他,满脸凶狠地骂他恶心,还痛斥他拍视频,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自从醒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仿佛变了个人。难道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想要同情自己吗?他想要的是庭焱的爱,而非近乎施舍的可怜与同情。若是这样的心意,他宁愿不要。
他的步子越跨越大,极力避开所有人,最后躲进了厕所隔间。他坐在马桶上,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他想让自己冷静,便强迫自己深呼吸几下,从兜里掏出了药瓶,倒出药片便往嘴里吞,极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他知道,大家都听说他的事儿了,都知道他是令人唾弃的同性恋了,都知道自己不知廉耻地喜欢上了庭焱,还被他拒绝了。他好恐慌,好害怕。他想离开这里,可是……可他偏偏不争气,即便遭受了这些,仍旧感到不舍。
这时身边传来拖拉板凳的声音,舒黎身子一僵。他知道,是庭焱回来了。
傍晚,舒黎回到家。
与其得到后失去,倒不如从开始就一无所有。不如……不如就离庭焱远一点吧。时间和距离总会冲淡一切,只要他不再去想、不再去看,一定就能忘掉庭焱了吧。到时候,他也不必倍受折磨继续留在学校了。他想躲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不再喜欢任何人,一个人默默地待着就好。
而将脸埋在臂弯中的舒黎丝毫不敢动作,只默默地嗅着衣服上遗留下的气味。他心感温暖,却又满心矛盾。庭焱应该是以为自己睡着了,可既是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照料他呢?难道,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想着想着,他竟当真睡了过去。
他真是太糟糕了。面对庭焱此刻不知从何而起的善意全然拒绝,却又恬不知耻地不肯离开。他太糟糕了。
明知庭焱那么嫌弃他,对他没有丝毫情意,可他还是不忍离开。明明都被他伤到住院了,却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情意。即便庭焱保证了不会再伤害他、真的喜欢他,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很早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房子有父亲雇的人定时打扫,很是整洁。但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人住,显得异常空荡。偶尔觉得寂寞也是正常的吧,舒黎想,放松身体躺进沙发里
回到教室他便闷头趴下。他不困,不想睡觉,只是不想看见任何人而已。只要趴着不动,就不会有人搭理他了。虽然……本就没人愿意搭理他。但至少如此可以躲避他们的视线,不必再因此感到浑身别扭。
舒黎醒来时,衣服已经回到了庭焱的身上。舒黎抿着唇,有些难以断定庭焱的想法了。自己没有产生错觉,庭焱确实将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可又为何要在他醒来前将衣服拿回去呢?
可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舒黎犹豫地向旁边瞥了一眼,庭焱却已回归了以往的状态,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舒黎想,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没睡熟才是,可他又不敢叫醒他、打扰他。
庭焱久久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舒黎满心好奇,却不敢转头去看。过了不知多少秒,他听见庭焱深叹一声,一件沉甸甸的外套应声而落,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该接受庭焱吗?
他不能再激动下去了。他不想在这里犯病,引来全校师生的关注。
鄙夷自己、唾骂自己。他心跳得极乱,无比慌张。
他坐了好久,腿都蹲麻了。无奈,他只好扶着墙,哆嗦着勉强站起身,缓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走出去,用冷水冲了把脸,直到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走出厕所。庆幸的是,一路上他没有再遇见自己认识的人。
他说喜欢自己,自然是想让自己认可他的,那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告诉自己他的照料,让自己感到温暖,从而继续喜欢他、相信他的情意。这不是一举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