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一声巨响,整面墙壁顿时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我心里格咚一声,与陈医生对望了一眼。如果追查火因,难免牵连到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固然罪有应得,但拉扯下去今晚的事情就会完全曝光。
祠堂内的临时电线确实比较危险,难怪会让人怀疑。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父亲将车匙交给陈医生说:「你先带小轩回家,顺便帮他治疗一下手上的伤口。我要处理一下这儿的事情。」然后又对我柔声说:「先回家,免得妈妈担心,知道吗?」
「可能是电线失火,那些临时电线也太危险了。」那人毫无心机地说。
「怎么脸上有血?」父亲低下头,紧张地一连气追问:扎在手上的布条泌出长长的一条血痕。
父亲放下我,退后两步,一脚将床蹬开来,扯起被单,然后再回脚狠踢,整张床朝着那面烧得正热烈的仿唐壁上直撞过去。
父亲打量一下烈火熊熊的四壁,摔了摔头,摔掉脸上的水,也摔去仍未完全清醒的意识。
「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听到陈医生如见救星般的惊呼声。
「没有影响啊!他还是那么出类拔粹。嗯,这叫真金不怕洪炉火!」他打了个不伦不类的譬喻。
秋风撩拔火势,烈焰从厢房一路蔓延向祠堂的一些建筑群,祠堂部分区域已经陷入火海中了。
「阳哥,你们没有事吧?」前面的人问。
陈医生竟然爬了回来,操起脸盘将我和父亲泼成落汤鸡。
「你走吧!不要管我们!」我冲着他大叫.
「陈医生,你爱我爸爸吗?」我望着父亲矫健往还指挥的身影,有点痴醉了。
然后,我飘起来,紧拉着父亲的手飘起来了。
父亲紧紧地抱拥一下我,说:「爸爸从不怕任何危险,也可以应付任何危险,你对爸爸没信心吗?」怎么可能没信心?他刚才正如天神临凡般将我们从火海中救出来呢!
父亲的脸孔在闪耀不停的火光中更显得棱角分明,器宇轩昂,平静的面容仿佛在无视眼前的危险,那管天崩地坼,仍夷然无惧,这是我的父亲,我英武的父亲!
我笑。我们真是一对活宝,一起悠然崇拜和爱慕一个虽近在身边却又远似天涯的男人,同抱拥着一份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感情。
「快,我拉你!」陈医生已经爬出了气窗,从外面钻回半个身子叫唤。
我放弃了努力,在父亲身边坐下。
多灵验,说要烧它们就真的有人动手实行了。
我没怕,一点也不怕,只要父亲安然无恙,天塌下来我也不怕。
父亲走入救火的人群中,熊熊烈火前,他的身影更显巍峨挺拔,即使经历无数变故,他依然屹立如山,豪迈盖世,永远是英雄勇武的完美男人!
「嗯。不过你不能象我一样爱,因为他是你爸爸。」陈医生呆头鸟般回答。
我死拉着父亲的手不放,要死要死在一起,人间地狱永相随!
外面隐隐有纷杂的声音:「火烛啦!祠堂着火啦!」
「救火时给玻璃弄的。」我连忙掩饰,侧过脸去免得看得太仔细。幸好外面已经有人冲进来,避免了他进一步查究。
父亲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别怕,有爸爸在!」
灵河岸边,三生石下,绛珠仙草化身黛玉,发誓用一生的眼泪报答神瑛侍者的恩泽,倘若能有来世,我不要做你的儿女,我要做你的爱人,用我一生的爱来偿还今生欠你的一切。
我当然知道,我只能将这种爱藏在心里历久常新,如果有来生,才付诸行动吧!
「经历了今晚的事情,你还是一样爱他?」我和他一起发傻。
我一路走一路频频回
我将父亲温厚的大手贴在脸上,紧紧相握,此生不放,永远不离弃.眼前烟雾迷离,似已经飘离人世.
「你要小心点。」我连忙跟他说。
透气的小圆窗,只要找张椅子垫脚我肯定能爬得出去,陈医生瘦长的身体应该也勉强可以,事实上他已经跑去搬椅子了。
但我不怕,只要我紧握着这只温暖的手,即管所有痛苦和不幸也能坦然面对。
「再不走大家都要烧死啦!」陈医生扯着我另一只手。
父亲让我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扯过陈医生,将床上的被单披起,一猫腰就向洞口冲出去。浴过血,趟过火,我们终于逃出生天!
「醒醒啊!」陈医生在尖叫,然后‘哄’一声,满头满脸水淋漓。
浓烟开始漫起,室内墙壁的周氏祖宗画像在火光中一块块地往下掉,不断地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但父亲呢?就算他清醒时雄伟的身躯也挤不出那个小窗,更别说现在昏睡状态中。
「没事。怎么突然着起火来了?」父亲奇怪道。
「阳哥,现在怎怎怎么办?」陈医生结结巴巴地问。
天下间有些感情原来不一定要有结果,只有心中拥有已经足够温馨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