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厝这个人啊,你说他真情实感,听着又不像那么回事,但说他这话没毛病,又偏偏扎耳得很。
这就跟糖醋里脊又溜了圈盐一样,吃进嘴里怎么都不对味。
“也没你想得那么好…的吧…”
尾音加得巧妙,许奕确实不确定,毕竟他前几天还在和叶泽侬冷战。
“很好了。”裘厝嗤笑,“我也有过室友,我唯一的朋友,那人很糟糕,明明长得很健硕,裤子一脱,鸡儿藏毛里看都看不见,金针菇大小,还以为自己是猛一。”
许奕下意识瞄了眼自己,还好,应该不算小。
入了秋的夜晚,夜里是愈发冷了。
校区还没到统一更换厚被褥的时间,禁闭室毕竟Yin冷,温度要更低上些,许奕体质不算差,夜间还是无意识蜷缩成团。
在这几天,裘厝的咳嗽加重了,有几次他卡痰,撕心裂肺的喘气声就像是破旧手风琴的风箱在不堪重负地哑言咆哮,声音吓人,作为Alpha,偏又如此脆弱,许奕一面瞧不起,一面又总担心他是不是得了肺炎。
“多喝水。”
隔着墙壁,许奕叫他好几声,裘厝那头才有点动静。
“喝水没用,老毛病了。”
高强度的咳嗽在裘厝瘦削的脸颊上晕出两团绯红,明明病弱,却硬是提了些许血气。
有个词叫做回光返照,许奕不想它用在裘厝身上,但是裘厝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一度让许奕梦回李女士走之前的糟糕回忆里。
多喝水,喝了水就能止咳了,肺就不会痛了。
许奕知道自己陷入了常识误区,喝水并不是万能的,但他经历过类似的时期,那时候他一无所有,只剩下热水瓶里的温水了,所以他跪着哭着求李女士喝,就像现在,他什么都没办法,像个无知的小孩一样求着裘厝喝。
被迫灌了两杯水的裘厝苦笑,“我觉得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一语成谶。
裘厝的病在晚间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有人影在床边走动,许奕从梦中惊醒,发现身上叠了一层厚被子,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了。
光影虚幻,令人一时恍惚,暖橙的光晕之下,是唐默宁,他匆忙得甚至没有关上门,拨了号,低声呼叫值班军医。
脚踩地,凉意蹿进骨头里,冻得人一下就清醒了,许奕蹭到他背后,视线掠过他肩膀,一眼便瞄见屋里床榻边落下一只纤细苍白的手。
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视觉冲击,大脑“嗡”地宕机。
“怎么了?”许奕眼睛发干,尝试发音,他的喉咙哑得不成样。
听到声音,唐默宁眉梢微挑,身体一转,挡住许奕的目光,“没什么事,吵醒你了?”
那只手的影子还在眼前晃,许奕反应有些迟钝,他的思考能力被地砖的寒气冻住, “他死了?”
“昏了,但是没死。”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唐默宁拦住许奕,低头看见他的脚,眉心更皱了,“穿鞋,然后进屋睡觉。”
许奕不肯,两人僵持在门口,谁也不愿退让。
好在军医赶来得也快,把裘厝从被褥里扒出来,抬着担架就送上了车。
救护车的转铃蓝光,照出许奕麻木的脸,他禁闭期还没过,未经批准不允许出禁闭室。
他迷茫地看向唐默宁,当时李女士被救护车载走,也是唐默宁站在他身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昏过去了,白天还好好的。”许奕的手直抖,他实在是逊暴了。
“别怕。”
画面重叠,语句重叠,现实真是残酷得把人从坟墓里拉出来鞭笞,不死不休,许奕想哭。
额头碰上肩膀,挺拔的脊背被轻轻拍着,他顿时累极,攥紧唐默宁的衣摆,一如他当年问出口的话,“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