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醒得很早,睁开眼看见不熟悉的屋内摆设,他懵了一瞬,头疼欲裂。
顶着比秤砣还重的脑袋环视四周,再瞄见窗帘缝隙泄出的晨光,他“糟糕”一声大叫,抄起床头衣服就往身上套,方宸冶哼着歌端早饭进来,许奕边拉裤子边开门,两人正好撞见。
豆浆差点撒出来,方宸冶跳脚,受惊后迅速镇定,居然没炸毛,而是笑眯眯道,“你起来啦?”
“嗯。”
许奕匆匆看了他一眼,却没功夫去琢磨他维和的态度,道了个“嗨”便急冲冲往外赶。
“你干吗去?不吃早饭?”方宸冶下意识跟上去,满杯豆浆实在不给力,拿着实在不好追人,只好后面喊他,“许奕你等等,我有话说!”
眨眼睛人已经不管不顾冲到了楼梯拐角,眼见着看不着他了,方宸冶抓着豆浆,好像心突然空了一个口子,风呼呼扯着嗓子过,怪失落的。
他还没感伤完,忽见小脑袋又从拐角冒了出来,方宸冶眼前一亮,刚想说些什么,但许奕止步于此,抓了把额前发,那表情说是纠结,倒更像是害羞,“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讲?”
他迟疑着,“有人在等我,你能不能长话短说?”
刹那仿佛明白了的方宸冶笑意渐淡,两人之间隔着不过几米的走道,却好似离得天边远,谁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方宸冶想了下,恢复一贯的不羁,“也没什么,下楼路上小心,和上次一样滚下去就搞笑了。”
许奕无语,不理他这茬,“无聊,我走了啊,拜拜。”
“拜”字出口,方宸冶又生咽了回去,许奕已经走了,他站在原地,还端豆浆挥手告别的模样太像个傻逼了。
方宸冶太讨厌大豆了,包括豆腐豆渣,总之任何带豆味的,他都不喜欢,买了豆浆给谁喝啊,给马桶喝吧。
豆ru浮沫漂浮,跟着水转成漩涡,一股脑冲入下水道,麻烦解决了,一身轻松,方宸冶想笑,扯着嘴角却有心无力。
其实许奕不确定有没有人在等自己,但是天亮了,他一个晚上没回去。
起床铃没响,宿舍楼道是静的,钥匙钻孔的声音与开了扩音器的效果有得一拼。
寝室也是静的,许奕看见地上坐的人时,心渐渐沉了,“抱歉。”
一身味道和明显没穿整齐的衣物,让道歉格外没有说服力。
叶泽侬凝视他,琥珀色的眸子很深,里面蕴压的情绪太多,以至于许奕根本无从分辨他此刻的心情,生气还是愤怒,亦是什么都没有,看不太出来。
越靠近他,寒气貌似越重,许奕就越内疚,蹲下来百感交集,“抱歉。”
叶泽侬像是冻久的冰雕,在阳光照射下突然有了微弱反应,额头顺势点在许奕肩上,他个子比许奕高,弯腰时,微微隆起的脊背尤显脆弱,“回来了?”
高山顷刻崩塌,只余下细泉淙淙。
身体片刻僵硬,许奕没推开他,无从安放的手也找到了该放的位置,他摸了摸男人的发,不自觉放轻声音,“回来了。”
冬天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一降温,小情侣挤作一团,你的手塞进我的口袋里,我的围巾再分你一半,再冷的温度也给人总能熬过去的自信。
许奕不抗拒叶泽侬的贴近,有好感是真的,但是他貌似没办法做到立马就喜欢上一个人,叶泽侬的态度很奇怪,他好像并不纠结于喜欢这件事,每谈到这个话题,他就会双手捧着许奕的脸,用琥珀色的眼眸深情凝望着他,执拗得问了一遍又一遍,“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很微妙,就像是长大了的小孩在海边捡到漂流瓶时,不会再傻乎乎祈愿里面装有美人鱼的幸运祝福,而是真挚希望里面装着一笔钞票那样现实又简单。
许奕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没有憧憬过没有唐默宁的未来,甚至对叶泽侬,他都会偶尔怀疑这个人并非是真的喜欢自己,然而每每一对视,看见装在这双干净眼瞳里的自己,许奕都有扇自己脸一巴掌的冲动,眼睛最不会骗人了,这片琥珀色海洋是张广阔巨网,拖拽着他,“噗通”跌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