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作诚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紧，稍有刺痛，那颗心紧接着又颤栗几下，他咬牙不语。
韩昭点点头，在原地愣神。
可能是安神药物的疗效，在这期间韩昭并未做出伤人之事。由于前一日舒作诚也没有歇好，守夜之时筋疲力竭，他窝在床脚浅寐，断断续续也算是得到一些睡眠。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韩昭问。
转念一想，流灯殿即使能将韩昭折磨至不人不鬼的境地，但并不会有意摧毁这把利剑。所以韩昭的命，并不难留，只是过程残忍难受罢了。舒作诚在此情景之下试图再赌上一把，若有一天韩昭出现危险，流灯殿会出面援救，一定会出面。
舒作诚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的模样。
韩昭意识恢复，经历了长达四日的毒发，整个人的力量却似乎是被榨干，他企图凭借这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但撑着床的手却抖得厉害。
舒作诚知他所虑，又道：“你放心，没有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许深那三脚猫的医术，韩昭年轻之时见识过几分，不敢妄言。他略带着几分怀疑和谨慎地看向这个表情极其难看的小孩子，冷语道：“你说过，出了你们以外，无人知晓我的行踪。”言下之意是，这药不是许深开的，而是另有其人，许深也不会如此自不量力。
“平金，黑市。”
舒作诚降低期望，只求能保下此人性命。苏宸前一日还问过自己今后的计划，可笑，连今日都不知该如何去过，何谈今后。
这种无力感突然压迫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一种莫名的沮丧涌上心头。舒作诚开始害怕未来，害怕自视，何谈进退。
舒作诚撇撇嘴，抽动了一下嘴角，人心还真贪婪，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现在的他并不知足，他开始厌弃现在的自己，他想要得到更多。
舒作诚期间起身几次。
舒作诚去木桌旁帮他趁热过滤药渣，他手法娴熟，行动干净利索，一碗热气腾腾的苦涩药汁呈在桌上。
一次是因为韩昭呓语，所言内容听不甚清。那人睫毛轻颤，被梦魇着并不安稳，舒作诚帮他压紧被子，牵住那人的手，轻轻拍着。
可此时，真正能帮助韩昭逃过此劫的，只有自己一人。
“他为何会来找你？”韩昭从不知，许深同舒渝非的关系竟有这样熟络，转念想至上次的暴雨，他的疑问变得更多。
舒作诚面色不改，又问：“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可知一年之内会发作几次？”
一次是因为腹中胎儿翻动地厉害，他起身活动筋骨，倒了杯冷茶服下。并且认真考虑了这孩子的去留问题。
“许师叔找到我的。”舒作诚没有撒谎。
第二日的午后，韩昭醒来，意外却也不意外。但多少能让舒作诚的担忧减轻几分，他不胜欣忭，却并未尽数显露在面上，他眼中带光，温柔地端详着床上之人。
舒作诚虽是答非所问，倒也算实话实说：“他带你来黑市暂避，碰巧遇到了元荔，所以找到的我。”
舒作诚端着汤药走进，他扶着腰坐在床畔，关切问道：“你毒蛊发作，一般需得经历几日？”
那人盯着面前的这碗黑色汤汁，问道：“谁开的药？”
他回答地斩钉截铁。
还有一次是因为旧伤复发，舒作诚胸口之处的皮肉一阵一阵地撕痛，扯下绷带来看，那处竟又一次破裂流脓。虽说伤口不至如前世一般不会愈合，但这样反反复复，也的确令人头痛。上过药酒之后，舒作诚寻许深帮忙，助他简单包扎。
韩昭觉得那人出言荒唐，既是代价，何来缓解之理？他当下精神不济，没心思多想，只得回答道：“并无。”
那人脸色发白，嘴唇依旧发紫，他时不时打着哆嗦，吐出来的气息都在颤抖。韩昭好强，强行撑住身子，不准自己倒下。他似是很冷，却周身发烫，缓了半天那人才哑着嗓子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况且今日以舒渝非的身份，他如何自处都不知。再说，他还是一个未能脱离长辈管教的少年，没有完全可以自己调配的时间和自由，被人约束管教，抛下一切陪同韩昭逃命怕是还会引来更多祸事。
闻言，韩昭低眉不语。
韩昭回忆半天，头脑顿涩，想不起这几日的记忆，他总觉得自己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刚刚回返。他问：“我这是……”
舒作诚搅着汤药的勺子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搅拌。也是，他一向独来独往，自然无人替他数着。
他为韩昭包扎伤口，在他身边守了一夜。
韩昭点点头，回答了一个问题，又摇了摇头，回答第二个问题。
“蛊毒发作四日有余。”
“许深。”
舒作诚不慌不忙地回道：“他瞎猫碰到死耗子，这药能压制你的毒素，起码对肩上这伤有用。”
舒作诚又问：“你发作之时，流灯殿可有药物给你缓解。”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