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构筑出一幅忽明忽暗的图景。
这不算多么稀奇的景观,此地的气象常年如此。等超出了某道无形的分界线,一切又都将不同。
而这座以白蜘蛛为标志的宏大堡垒,即是有着永夜囚笼之称的特殊惩教所,一所集侦查、审判、制裁、关押、处刑等功能于一体的秘密监狱。其他机构不方便长期扣留的犯人,有相当一部分会被转移至此地。
在过去,该机关还承接着为某些有特殊癖好的权贵调教宠物的业务,占用了不少资源和人手。而那一笔笔来源途径非正当的“赞助费”,则入了前任御手及其党羽的口袋。
但在新的主宰上任后,一切违反规制的活动皆被废止。任何染指专项经费、不属于对名门负责的行为,都被视为罪大恶极!在经历过革旧维新的清洗后,这一曾经开发出不少淫虐主题的隐秘乐园,终于成为了昔日的委托者们的噩梦。
而那位“禁庭之眼”却仍嫌不够,似乎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特风格,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那头巨蛛雕像,非但溶解掉了惩教所沿袭数代的旧标志:人面飞蛾,而且还极不尊重地将历任御手的肖像全部移除,甚至将周遭的生态改造得面目全非。
如今在那监狱堡垒的外围,环绕着的不再是荒芜沙地,转而变成了奇异暗沉的深水湖泊。
恍若古代神话中冥河与忘川的结合产物,这一带的水域呈现诡谲的血黄色,水面无时无刻不涌动着散发出腥臭味道的波涛,肉眼可见有数不清的怪异蛇虫在浪尖翻滚。除了这些原生生命或者材质特异的运输工具,任何事物都无法漂浮于水上。
外人想要进入堡垒,必须乘坐特殊惩教所专门打造的生物渡船,否则绝无可能平安通过。而关押于地表或地下的囚犯,也绝无一丝越狱的希望。
在这片充满凶险的血黄湖泊上,有一艘轻舟正悠然平稳地航行着。它的船体流淌着近似金属的光辉,而大部分组件却都由一种水银色的活性基质构成。侧板与船底蔓生着粗壮且优雅的触须,如水母般赏心悦目地舒卷伸缩,完美替代了船桨的作用。
在沿途经过的水路上,狞恶的蛇虫尽皆隐没。波浪间则绽放出一丛丛花朵,或黑或金,或红或白,丝丝缕缕的花瓣像极了传说中的曼珠沙华。仅仅是看着,便有种灵魂都要被吸走的错觉。
那一株株水生异花好像受到了时光加速,以华美而妖冶的姿态不间断地回旋开谢,同时散放着一股淡雅幽远的馨香,驱散了自湖中飘逸而出的刺鼻气味。
戈缇趴在船舷边缘,悄悄地伸出手去,想要从这堆花海中摘下一朵来仔细研究。可是指尖尚未触及花瓣,就被时瑟给拦了下来。
“这不能碰。”时瑟提醒了一句。
他轻轻地敲了下攀附在船板上,相互纠缠着罗织成浮雕式图腾的触须群。随即,戈缇便看见有一条银灰触须闪电般探出,如有自主意识般卷起一株亮金之花。
那株花恰好处于盛放之刻,在被触须捕获的一刹那,花姿形态便被完全定格!
那条灵活细长的肉质触须突然开始蠕动。只见它的末端分裂出一束稠密的管状细丝,从中喷出一蓬不知成分为何的银雾。等到浇透了反卷如龙爪的花瓣与青碧色的茎干,触须才徐徐收回,殷勤地将花献到了戈缇的面前。
“这下没问题了。”时瑟如是道。
戈缇盯着这条不知怎么竟能看出几分雀跃感的触须,默默地往后一挪,脸上露出了拒绝的表情。
隔了几秒钟,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所乘坐的这艘船,本身即是个足以使人坐立不安的造物。
而那根卷着金色异花的触须,则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地干扰着少年的视线,奈何迟迟得不到回应,看起来略有些尴尬和沮丧。
然而下一刻,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弹射,将花枝插在戈缇斗篷与胸针的夹缝间。紧接着,又呲溜一下舔了舔他的侧脸,随后轻快无比地缩回到一堆浮雕当中。那湿冷滑腻、古怪肉麻的触感,简直让人头皮都要炸开。
戈缇低头瞅了一眼胸前多出来的花饰,又看了看那堆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触须,深刻地意识到这玩意儿能够轻易洞穿血肉之躯。不,在这些诡异的生物组织面前,或许连超强合金都不堪一击。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时瑟,“是你干的吗?”
时瑟仍是一派平和淡然,说:“我没有传达这种命令。生物渡船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有时确实会做出点指令之外的事,比如和你打招呼。但是没关系,它的本质非常温柔,不会威胁到乘客的安全。”
“……是吗?”戈缇微眯起眼睛,神情不善地凑近船板,试图找出刚刚偷袭他的那根触须。他眼尖地发现了那个罪魁祸首,旋即一抓一握,精准且迅速地把它揪了出来,然后狠狠地拧转着,打了足足五个死结!
如果戈缇的观察力再提升一层,便不会错过时瑟在此刻的可疑之处——他那头柔顺典雅的发丝倏地无风自起,若有静电般笔直飘飞,凝止了整整三秒钟,方才缓缓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