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赶来的刘二丫没有时间整理仪容,额前有几根俏皮的青丝落下,皇帝很想去撩,终是忍住。良久,皇帝道:“放下?”
皇帝微微侧头,冷冷道:“没有。”
梁公公虔诚祈求了几天,也不知道老天爷是否听见。就在刘二丫坐在亭子中休息的时候,一名身穿灰衣,手提两个木桶的小太监从亭子前方走过。刚洗好的木桶上有湿漉漉的水滴滴在草地,刘二丫此时望向另一边,并没有注意到这名小太监。
刘二丫让梁公公放开高子乐,揽住他腰间的手一松,高子乐噼啪噼啪张牙舞爪地在刘二丫身上一顿狂打,那身靛蓝色的衣袍顿时沾上了无数个灰溜溜的掌印。刘二丫知道梁公公还想阻拦,抬手表示无碍。
在这走走歇歇的路上,刘二丫不知以皇帝御赐的御令救走了多少受欺凌受折磨的宫女太监。这个消息传遍皇宫,有不堪忍受主子欺负的宫女不惜使出苦肉计在刘二丫跟前装可怜,也有年纪大的老嬷嬷不愿伺候比她年轻漂亮的主子跪到刘二丫面前磕头求收留。
心病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记忆刻在心间,有些种子生根发芽,世间若是人人都懂得拿起放下,滚滚红尘又岂会如此浑浊繁杂。
梁公公身手敏捷地闪到刘二丫身前,抬手挡去了木桶,水滴溅在墨绿色的衣服上,如绘上的暗花。梁公公见那太监年纪小,有些规矩也许还不懂,微训道:“你知这木桶从何而来,怎能将它抛向贵公子。贵公子心性纯良,不会责备于你,若你此时遇到的是其他嫔妃,怕是要受体罚之苦。”
这名小太监长得如同贵族少爷一般精致娇贵,却一身脏兮兮的,还伴着一股异味,不知是在干些什么活。刘二丫上下打量他,骤然面露欣喜之色,唤道:“子乐。”
妻在亲密缠绵。
宫女太监在盛樱殿院内下棋打麻将,刘二丫独自在厨房里为这堆下人烧火煮饭,把自己当下人,把下人当主子。梁公公实在无法接受,每天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保佑,希望老天开开眼,让刘二丫尽快找到高子乐。否则,盛樱殿就要成为宫中养老院兼休闲场所了。
刘二丫人美心善,收入盛樱殿的下人不计其数。如今,盛樱殿厢房爆满,人多阙少,刘二丫又不愿使唤他们做事,洗衣做饭样样亲力亲为,养了一屋子闲人还依然热情洋溢。
刘二丫的心思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过去的记忆他又忘得干净,有些事情未曾经历,又岂会懂得。
梁公公一听“子乐”二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感谢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边在叹刘二丫要找的高子乐骄躁得像一只小野猫似的,如何能伺候好他。
今日无风,空中无云,刘二丫在梁公公的陪同指引下,去了未曾踏足过的东门宫院。在梁公公还未带他走遍皇宫之前,刘二丫只知皇宫很大,却没想到这么大。这几日在宫中走走停停,一路不知道跪了多少次,梁公公看出刘二丫腿脚不好,想请御医前来盛樱殿为他诊治,他却连连拒绝,说是不想让皇帝知晓操心。
刘二丫点点头,道:“放下过去,心里才会舒坦些,这样身体才会健康起来。”
床边乌石板上的青铜香薰炉飘出淡淡清香,皇帝道:“谈何容易。”
那只小手无影抓似的不
香火燃尽,刘二丫白皙的指尖离开皇帝的太阳穴,停留在他眉头的皱褶上,抚了抚,似要缓和皇帝曾经经历过的伤痛,又欲将皇帝心中的忧愁散去。柔和清脆的嗓音道:“陛下莫要皱眉,莫要难过……过去的事情改变不了,便让它过去吧,人终归是要向前看的。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 “
小太监面露怒色,把另一只木桶也抛了出去。力道太大,木桶越过刘二丫头顶摔在了后方墙上。小太监眼看砸不中,气冲冲地跑到刘二丫跟前,却被梁公公拦住。他双手不停地飞扑,欲将刘二丫从头到脚抓了个遍才肯罢休。
但刘二丫不是很想依照自然,他觉得高子乐被人卖到宫中自己有很大的责任。若不是高子乐听信了他说的那些温柔话语,也不会心甘情愿来到宫中。对此,刘二丫觉得愧对高子乐,必须尽快找到他,好好补偿。
这是一种缘,叫强求不得,顺其自然。
这个亭子周围四面皆是高高的墙门,无树无风景,又靠近净房,空气不太清新,一般人是不会坐在这个亭子中乘凉休息的。正当那名小太监好奇坐在凉亭中的人是哪个神经病时,那名神经病回过头,正巧与他对上了眼,刘二丫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木桶朝自己的面门飞来,幽怨的声音随着木桶飞溅的水渍飘到面前:“骗子!”
若是一般人,找了数日找不到的人必定不会再继续找下去,毕竟对方没欠钱又没欠债,实在很难一直惦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很是奇妙的,无缘再见的人想见也是见不到的。就好像早上起来梳头的时候发现发笄不见了,找了几日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它却长了腿似的出现在了眼前。
从遥遥沛州来到靖安皇宫已经十二天了。刘二丫在皇宫住了十二天,依旧没有找到和他同车进宫的高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