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嘟哝道:“姑娘你还小,不知女儿容貌重要,你少看些志怪小说,多专研妇容妇功才是正事。”鹿鸣气结,直道她像位嬷嬷,不与她多言。
香四溢,当是美哉、人生亦乐哉!
两兄弟不知所问,也不知她究竟何意,不答。里正代为答道:“因怀胎需十月,再者,人生下来后不如牛马,不可自己站立吃食,需养到两岁方可。”
及至下山,偶遇一农家纷争。原是兄弟两人,都不愿供养老母,相互推诿。里正出面调解,孝悌忠义说了一大篇,两兄弟言必称是,但都不肯让步。弟说以兄为长,当从兄始;兄说弟未婚前自己已独自奉送数年,现弟已婚,始自弟始。老母亲呆坐一边,面容苍老,嗫嚅无言。
当下,经村邻相传,及至京中,又是一出传闻演义。
大家皆感愉悦,侍女梧桐听了贵妃菊传说很是信奉,忙着让小厮们采菊带回。鹿鸣最恨折花断枝之事,当下不许,并指点梧桐道:“容貌不可长久,实无用处。”
☆、最是人间留不住
兄长接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下应了。众人不想事情峰回路转,皆以为善。老妇人忙起身作揖,鹿鸣不忍受之,侧身避过。
池遇唤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池鹿鸣,父女二人快马奔赴公主府。池遇进来后直奔夫人处,一向闹腾的池鹿鸣莫名感受到了生命流逝的恐惧,异常安静,此刻她不敢如哥哥与母亲一样靠近外祖父,她轻轻走向舅舅处,挨着大人才觉得心安。
两兄弟默不作声。里正连连称是,心想以后调解此类纠纷,就用此般道理。
鹿鸣又叫梧桐拿出今日带出的散碎银子,递给兄长,对他一人道:“你是长兄,自当上奉父母,下扶兄弟。现下这些银子当你所用,你为兄尊,当示为榜样!”
众人知这已是遗命,皆跪地大声称是,以示应诺。
池鹤鸣闻见,笑问妹妹:“听说你颇有辩材,辩倒张村全村百姓?”
济泉县主再也忍不住,将头伏向驸马的被褥上,埋首哭泣,直到全身抽
驸马望着焦急的女儿,爱怜道:“生死自如,儿以后万事沈静,莫要急躁勉强。”
鹿鸣满意,转而又责问两兄弟:“母亲怀尔等,皆是十月;养你,皆各是一般年限。你们虽兄弟两人,并不是各怀胎五月、各育一年便自立,何故要为两人之数而争?”
鹿鸣不想此风景处有此煞人之事,愤然上前,诘问道:“父母亡故,子女需守孝几年?”里正不想突然上来一女郎发出如此之问,答道:“三年。”
鹿鸣转而对两兄弟问道:“为何是三年?”
末了,他自叹了一句:“终要仓廪实才知礼节。”
池鹤鸣一向深受驸马钟爱,上得前来,伏下身去扶住其母。鹤鸣怜悯地看着哭泣不已的母亲,用眼神制止她不要再勉强外祖父。安抚母亲后,他又跪立床头,祖孙相视,俱是知天命的坦然,不需言语交流的默契。
驸马见后人都已到齐,提起气郑重道:“平生虽未出仕,但读书未有一日而辍。尔等当谨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济泉县主截住父亲的话,趴在床头哀求道:“父亲,您把药喝了,喝了就会好起来的。”
池鹿鸣羞愧道:“阿兄也信这些?三人成虎而言。”她把事情经过细细讲与兄长听,鹤鸣明白妹妹其实是使了给一巴掌再塞俩枣的伎俩,最后她给的那些碎银子才是要道。
鹿鸣又道:“父母抚育两兄弟,曾付出两份心力,待年老,本该倍偿。何故反被尔等视为推脱之由,欲要分割义务?”
驸马小儿子沈沉端座在下,他一向与众不同,不求仕途,在外以好朋友、好酒乐、好聚财为名;而在府中,他一反放荡不羁之状,严肃深沉,寡言少语,下人甚是惧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驸马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大家,又疲惫地闭上了。片刻之后,他再次勉强睁眼,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少时家道中落,幸得你们母亲青眼,此生万事皆足。”
不论太医如何明示暗示,济泉县主沈浮始终不甘,固执地要求太医继续开单下药。待到煎熬出来,她亲自端起药碗,跪伏床前,执意灌入,希冀奄奄一息的驸马尚能回天。
池鹿鸣也不再多言,带人离去。里正道:“小娘子高义,请问府上何处?”
驸马沈笙出身江南沈氏,美姿容,有文名,知进退,被招为淮浦公主驸马后,与公主感情甚笃,是为帝京佳话。自去岁公主卒然薨世后,一直郁郁寡欢,身形琐立,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鹿鸣懒答,但小厮见其主人大出风头,高声答道:“我们出自池将军府上,小姐是长公主外孙女。”梧桐呵止不及,骂道其后再也不带他出来。
众乡人愕然,见她衣着气势,俱无反驳,竟俯首甘听。
干冷的冬日,夜间,长公主府灯火通明,未满花甲的驸马已病入膏肓,管家安排着各处仆人有条不紊地准备后事。
作者有话要说: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