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叫喊,原来车上是曾亿。
曾亿看到了路旁的鹿鸣,虽然带着帷帽,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她叫停马车,探出身子,一边亲热地再喊“鹿鸣姐姐”,一边欲要下车与池鹿鸣说话。车帘一开一阖之间,池鹿鸣瞄见车里还有一个人,看身形似是黎海棠,但她并不露脸,在帷布遮挡间躲了回去。
曾亿的行为令站在地上的池鹿鸣与骑在马上曾倍二人都颇为尴尬,双方皆不欲多作牵绊与停留。池鹿鸣应了曾亿一声,不待她下车,就迅速上马告辞而去。曾亿颇为遗憾,怏怏地退回马车。黎海棠本在小窗偷窥昔日的池府大小姐,甚是一脸得意,见曾亿回身,急忙换了一个笑脸对她,曾亿别过脸去并不愿理她。
池鹿鸣与界水回到池鹤鸣墓庐,钟顺家娘子钟妈妈急忙为他们做饭烧水,以慰风尘。界水鼓起勇气问是否可以求助曾府?这也是走投无路的下策了。钟妈妈近日在街上遇见过曾府下人,听说黎海棠已有了身孕,曾府貌似已接纳了她。
池鹿鸣仔细想了想,放弃了求助曾府的想法。这并不仅仅是放不下自尊,而是可能预见无果。按说盛海棠客居池府三四年,池府待她颇有恩情,但她是行为不端被济泉县主驱逐出府的,必是怀恨在心,世人多是记仇不记恩的。而曾府旧日曾主动结交池府,但此一时彼一时也,且当日两家不欢而散,现下曾府这个商户的门槛她们也是难以攀附了。
在东洲休息了两日,她又带着界水往安城去,他们一去近两月,母亲想必在急等讯息。他们急行了几日,顺利到了安城。母亲她们仨人倒是尚好,沈访娘还做些女红托丘家老仆去卖,得利极是微薄,并无甚用,但访娘大受鼓舞,仿佛找到了财源,更有了劲头,夜夜忙碌到很晚。
济泉县主听了女儿鹿鸣回禀的情况后,甚觉伤心,她一向呼风唤雨,何曾有过如此无助之时。母女俱是颓然无望,又都顾念彼此,不肯露出来。
沈访娘柔声道:“吉人自有天相。”此话空虚得很,外人之间说尚可,不足以抚慰自家人。访娘手里一边做女红,一边坚定说道:“父亲大人在军中素有名望,如有大赫,必是在列的。”
其他皇亲都没有追究,似乎也没有必要追着池遇不放。或许,再等上一等,就有好消息了。三人只得这样想,方可相互慰藉。
池鹿鸣看着沈访娘,回想她说话时温和的证据与坚定的声音,忽然想到了海棠,或许哥哥早知道海棠守不住,所以才坚决不肯纳她?这么说来,他或许早已有了死志?那他这样对访娘,究竟是爱还是祸?
回到安城的第一夜,她失眠了,尽管因骑马奔波而全身酸痛,她本是疲劳至极,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兄长,她再也无法入睡。她索性起来,去院子里走走。这是一个安静的夏夜,星河灿烂,寂静无人,最适宜她空洞的心。
这个夜晚还有一个人未睡,丘公子丘原,他父亲早逝,母亲性格坚韧,誓要他金榜提名、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一向刻苦用功,今夜又至三更。他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廊上,看着月亮,忽然想起李青莲的一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他在时空中遥想与古人交错。
池鹿鸣与丘原两个毫无睡意的梦游人在月下互见,月光明朗,两人并未被对方吓倒,反生了一种俱是同类的异样感觉。彼此又各站了一会,鹿鸣对廊上的丘公子晗首致意,先回房去了,丘原揖手回礼,直至东方既白,才上床歇去。
次日,丘原让表妹赵央儿送来一书,老子的《道德经》。池鹿鸣谢了,接过来一看,此书貌似已被丘公子翻阅多遍,很旧,且内里有许多小注,丘公子一笔小楷写得甚好。她随手翻了翻,第六十六章有一句“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鹿鸣似乎找到了久违的宁静,仔细翻看起来。
次日,济泉县主病了,或是因为暑气,或是因为心病。丘夫人日日过来看顾,她并不是一位热情的妇人,但对她的房客颇为照抚。她的性格坚定,与鹿鸣原来见过的梅夫人、曾夫人都不一样。她不太看得上鹿鸣,觉得娇气甚无用,倒是对沈访娘极有好感。
在众人的照料下,济泉县主逐渐好转了,她也要说服自己接受这改变的一切,适应现下的生活,强迫自己耐心地等待夫君。
又过了些日子,丘夫人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当地大妗婆。丘夫人大为奇怪,不知她上门有何事。她仅有一个独子丘原,外甥女赵央儿一直养在她膝下,众所周知两家必会亲上加亲。儿子读书颇有天赋,她一门心思让儿子实现先夫的遗愿,故不肯让他们成亲,要逼儿子发奋图强考取功名,怕成亲后影响了他的进取心。
大妗婆进来后,却并不是找丘夫人,是请她带去找租在丘家的房客。丘夫人心下疑惑,却之不过,带她去了。济泉县主听到后更为疑惑,不知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只是租住,有何人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