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可不是在宜春院扔了大把银子便此揭过,一秤金的话他最多只信了一半,一直安排人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果然前些日子有人行踪诡秘地出了宜春院,他立即遣了杜星野尾随其后,不知对手是谁的茫然感实在让丁寿不安。
丁寿笑容满面,钱宁汗如雨下,“卑职立刻安排。”
“不必了,以后长个记性,下去吧。”
两名艳丽女子向前一步,肃然躬身道:“弟子摇魂(荡魄),恭迎魔尊出关。”
丁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钱宁神色尴尬地不敢出声,“还有什么事?”
“老杜一路辛苦,可查出宜春院的人与谁会面?”丁寿迫不及待地向进门的杜星野问道。
“怎么回事?”丁寿讶异,杜星野武功虽算不得拔尖,可毕竟成名多年,江湖阅历非常人所及,难道连个人也跟不住。
“区区一个承上启下的通政使司插不进手,钱大人,你最近可是清闲得很啊?”
“王阁老进言魏府幼子徐天赐执掌南京卫事,缇骑办案恐有徇私之嫌,纵执法无偏,亦难免朝野物议,为绝流言,请暂停南京指挥佥事徐天赐之职……”
行至神龛前,女子们顿步而止。
弥漫雾气之中,一行宫装女子轻提裙角,手撑红油纸伞,如同林间精灵,飘忽不定,无声无息地款款而行。
黑影缓缓坠落在红云之中,轻若无物,妖艳的红色映衬着玉手雪足,红白分明,渗透出一种凄凉的美感。
杜星野一脸惭色,“卑职无能,请卫帅降罪。”
* * *
清冷的月光下,有一片翠林花丛,花木掩映之间,只见一座五尺余高的破败神龛依石壁而设,神龛空空,唯有壁上绘有天魔彩画,恣意狂放,形态逼真。
“轰隆”一声,神龛破裂,一道妖魅般的黑影破壁而出,轻轻一旋,已是三丈有余。
下狱;
“能怎么应对,派人查勘少不得又是锦衣卫的活计,难道还会派别人?”丁寿不以为然。
丁寿咯咯怪笑,“一日未去宫里当值,就出了这么档子事,真打爷的脸啊!”
残月如钩,惨淡凄寒。
瞧着变了脸色的自家大人,钱宁小心地往后挪了一步,“陛下言王阁老虑事周全,准其所请。”
“卑职一路尾随到了秦淮河,见那人夜间远远登上了一艘画舫,本想近前细看,不知怎地便被点了穴道,醒来已是天亮,可怜属下在河滩泡了半夜凉水,连出手的人是谁也未看清。”
丁寿冷电般的眼神瞅得钱宁脊背发凉,慌忙跪下道:“大人容禀,下情通达奏报乃银台之责,锦衣卫无权干预,卑职不好逾矩。”
众女不见惊慌,手中纸伞脱手飞出,在空中盘旋飞舞,犹如朵朵红云,起落漂浮。
“禀卫帅,杜大人回来了。”一名校尉门外禀报。
钱宁搔首踟蹰,“陛下倒确有意差选给事中与锦衣卫会同南直隶抚按公办此案。”
“陛下与王阁老有师生情分,从其所请意料之中,刘公公那里怎会……”钱宁语意未尽,一脸担忧。
“说什么来着,正好老杜还在南边没回来,就让他去办吧,劝劝申之,别小家子气,多给百姓点银子,让他们撤诉,满城风雨的还不够丢人呢。”
杜星野羞愧难当,这人算丢到姥姥家了。
如果说以上文官好歹还位居显要,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那明末的举人进士们则是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扯掉了,“乡、会榜发,不逞者各书呈身牒,候捷骑所向,进多金名曰投靠。所进金岂奴办,多以其族无干田屋贽,否则系人奴背主,且挟旧主田屋贽,曰投献。则群不逞相率下乡,数马以二三十计,田用杨树干作签,上书某衙或某宅照,四至为围,曰扦钉。屋用大封,上书某衙或某宅几月日封。平民洗荡,同兵燹。”十年寒窗,百姓遭殃,金榜题名,上门明抢,书算是全读到狗肚子里了。
常熟钱谦益居乡纵令豪奴,或投献钉封,或假令图诈;南海霍韬居官颇有清直之誉,其兄弟子侄倚仗官户,在乡里接受投献的沙田,并拖欠税粮,枷死人命;宁国刘仲斗,官上江道,罢秩家居,横行霸产。蓄仆从数百人,田宅之美者,子女之少者,皆钩致之,以罄其所有,或把其阴事,或因其怨家,名谓投献,以是膏腴奄半国中,民间百金中产无不失业,诉于道府,置不为理;湖州董份,官至礼部尚书,富冠三吴,有田千百顷,连接苏、湖诸邑,田土大用强占、纳献、压价购置等手段掠夺而来,召致民间不满,酿成民变。
“大人,南直隶那里如何应对?”钱宁小心问道。
“刘公公近来有意清查田亩,这事他不会拦着,本官奇怪的是,事关锦衣卫的奏本,为何事发才得到消息?”
“陛下怎么说?”丁寿冷冷打断。
打发走了惴惴不安的钱宁,丁寿倚着椅子扶手,托腮自语道:“希哲,看来要劳烦你家老爷子出山了。”
“哦,老杜回来了,真巧,快叫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