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燃起,尔玉回了追月台。
他整日跟在南风晚屁股后头,二哥做什么他便做什么,骑射刀剑他都畏惧,可为了跟着南风晚,他也逞能学习,看着二哥精瘦的身子板无所不能,他就一点也不觉得枪太重马太高。
尔玉咬了咬唇,不免尴尬笑笑,她对餐盘努努嘴:嗯......我,我赶着给臭琴师送羹,就先撤啦!
只要你幸福,不论给你幸福的人是谁,都好......
说着他便不再回头,拂开珠帘毅然而去。
他假装看
他喜欢南风晚沉静的眼眸,更心疼他的坚强,没由来便成了南风晚的跟屁虫。
南音落深深凝望南风晚的背影,仿佛这样看着,他就不会走远,就一直在。
夕阳愈发暗淡,远远的飞檐下,已是昏影一片。一抹白衣影影绰绰倚在柱边,帘幔飞舞,遮住了他深邃的眼。
原来不知不觉,臭琴师陪伴在侧,竟已如此习惯,哈,陪伴才是最难戒掉的习惯。
夕阳渐沉,微微余晖笼罩着彩云殿与追月台的瓦檐,几道金光投来,洒在她粉嫩面上,泛着毛茸茸的光晕。
挣扎间,他已到面前。
“娘子,”南音落微微僵笑:“听奴才们说,今日是你亲手为我煲的莲子枸杞百合羹呢。”
是他吗?好像是。
到了深无尽头,挂着长短不一竹帐的抄手游廊,她又想起曾与臭琴师一同打闹,你追我赶的时光,不觉一笑。
她正喜滋滋走着,一抹暗紫色朝服从拐弯处沉稳而来。
南风晚还僵在原处,静静凝望她的背影,看着渐渐消失的瘦小身影,眼睛里,是迟来的波涛汹涌。
尔玉......你还好吗?
好久不见。
她没有回头。
他沉静凝望她,如孤山,似深海,波澜不惊,却暗流汹涌:公主,万安。
如果她肯回头呢。
南音落泪中带笑,是无尽嘲弄与不屑:“皇兄放心,弦自然会牢牢坐在这傀儡皇位上,谁也不让!否则,如何对得起母后的多年绸缪……”
尔玉捧着热乎乎的青花碗,从御膳房向追月台而去,经过美人树,眼前便浮现臭琴师像花仙一般躲在树里,俊颜穿过枝叶,明灭可见。
那双曾令她魂牵梦萦的眼眸,如今近在眼前,却仿佛已经没有了当日心境。
南风晚神色僵硬,欲言又止。僵持良久,他起身道:看在南凉苍生份上,请皇上坐稳朝政,其他,自有我在。
南风晚喉结颤动,目光空洞,他淡淡颔首:公主请便。
那时南音落才五岁,南风晚十二岁,南风晚是他二哥。
南凉皇宫另一边。
看吧,没有我,你一样会很好。
怎么办怎么办,是该转身就跑,还是迎面而上?面对面该说些什么呢?
南风晚说天是绿的,他便能睁着眼睛说天是绿的不是蓝的。在他眼里,南风晚是这世上最亲最出色之人,二哥说的一切都对!他崇拜他,喜欢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粘着他。
他对弟弟百依百顺,弟弟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给他,哪怕母后会责罚,父皇会生气,为了弟弟也值得。
尔玉不经意抬眸,微笑凝在嘴边,她慌了神。
南风晚喜欢吃什么他便喜欢吃什么,即便他顶讨厌羊肉的膻气,可是二哥说好吃,说吃了对身子好,他便能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吃。
这样的事太多了,多到他以为,有南风晚做哥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可是......
南风晚喉结滚动,怒气一闪而过,心疼一言难尽,他平静片刻:臣已转达朝臣之意,也表明自己立场,这就告退。
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母后待自己全是宠爱,待南风晚却十分严苛。
......
尔玉便与他擦肩而去,她如芒在背,心慌意乱,加紧脚步而去。
记得有一次,南音落说想知道小鸡是如何生出来的,南风晚便去了御膳房,偷了鸡蛋出来,令南音落孵着玩,直至后来鸡蛋臭了,东窗事发,南风晚一力扛下所有,被母妃罚跪一夜。南音落半夜偷偷去夜风里看南风晚,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南风晚跪酸了腰,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发顶:有哥呢,别哭,没事儿。
那时候,南风晚待南音落也极好。他那时候还能说话,却自小就寡言少语,可能他对南音落说的话,是最多的。
她再低头看看碗里,更是忍俊不禁。
人已经远去,珠帘还摇晃着,叮咚叮咚,记忆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砸落。
笨拙的她自然也不曾看破那瞬间被南风晚掩藏的惊喜,失措,与脊背发僵。
南风晚被母后责罚,戒尺打在南风晚身上,南风晚没有半分畏惧与眼泪,可是他却哭得稀里哗啦,仿佛挨打的人是他。
尔玉端着餐盘,微微行礼,她眉眼弯弯:“南风晚,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