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候,塞西再度回到了木屋附近。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他身上特制的猎装,以及腰间的匕首上都布着满了魔物干涸的血迹,染着鲜血的双手空空如也。那把在出门时还带着的长刀已经在两个小时前,他将刀刃捅进某个满口锯齿的魔物嘴里时不幸地折断了开来。而拜那一记失手所赐,塞西的肩膀还多了道狰狞的伤口,魔物濒死前的反击可谓狠戾,残存的深渊力量一直附着在他破损的血rou上,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电弧灼烧般炽热且撕裂的痛楚。
眼前是被藤蔓与乔木重重封锁的木屋,被催生出的巨大植株下,一朵朵优雅柔美的白色花朵在黯淡的月光下安静地绽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竟中和了其他魅惑性花草所释放的气味。自从泽维尔来到了他的木屋,这种圣洁的花朵便无声地遍布了他的领域。
几日来,对这情景塞西已不觉得诧异,这种淡淡的香气反而略略抚慰了他因为紧张而疲惫的Jing神,轻轻喘了口气,塞西命令守卫在木屋前的藤蔓让开可供通过的道路,随后蹒跚着脚步,一点一点向还亮着温暖烛光的木屋靠近。只是他刚勉强推开门,几乎累到了临界点的身体便再抽不出一丝力量,只能倚着门槛缓缓滑坐下来。
塞西缓缓眨了眨眼,偏头向房内看去,在看见熟悉的银色长发后,他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一身法师布袍的泽维尔坐在桌子边,手中拿着本摊开的古旧书籍。他的长发以布带微微扎起,不再流淌如融银,细碎的发丝从耳边滑落,贴在白皙清透的颊边。听到木门推开的声音,便转头向塞西“看来”。
魔法代替了泽维尔的视觉,反而回馈出比rou眼所见更多的细节。那些被隐藏在猎装之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巨细无遗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淋漓的汗水,渗出的血ye,起伏的胸口与虚弱的吐息。
而在那之外,一层微弱到rou眼看不见的青碧色微光,正附着在那些伤口之上,一点点将深渊的力量祛除。只是这股力量过于细微,一时半会并不能看出成效,甚至没有被塞西本人所察觉。
覆眼的布带掩盖了一瞬变换的瞳色,泽维尔按在书页上的指头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手冷笑一声,讥讽地评论道,“真是狼狈的场景啊,塞西。”
塞西吃力地喘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
同样也没有再开口讽刺下去,泽维尔拉开柜子中的抽屉,随手从里面挑了个卷轴扔给他。
接过卷轴,塞西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和“水息之愈”一般,有着强大治愈力量的高阶卷轴,青碧色的眸子闪了闪,泛出一点温暖的波光。
可他仍是摇了摇头,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太浪费了。”
“怎么,你想死吗?”泽维尔偏了偏头,优雅的声音带了淡淡的寒意。
“不。”塞西愣了一下,短暂的休息让他已积累了一些力量,他勉强从地上爬起,将那个珍贵的治愈卷轴放回抽屉。
归因于之前相对较少的魔物数量,塞西并没有多少机会受伤,自然也没有领取足够的治愈卷轴。这两年积攒下来,竟然只有寥寥几个,远不及其他类型的法术卷轴。
“我只是……想坚持的久一些。”把抽屉关上,塞西低低道,“这几天魔物越来越多了,我不能浪费,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里有您在身边,我觉得我的伤口愈合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或许……”他斟酌着用词,好让那听上去比起质问更像一句感激,“您……给我带来了力量?”
话音刚落,塞西便不由愣了一下,他看见泽维尔粉色的唇角厌恶地抿起,那只放在桌上的手掌无声地陷了桌内。油灯的火光蓦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般变得安静而微弱,自银发美人的身上,一股沉闷而危险的力量正回荡开来。
危机的警兆攀上脊背,塞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握住腰间的匕首,紧张且惊讶地望向泽维尔。
这是这三天来的第一次,全然不同于之前漫不经心的逗弄,泽维尔对他展现出了如此明显的杀意。
原来……泽维尔还是想杀了他吗?
意识到这一点,塞西几乎觉得有些苦涩起来了,不顾肩头伤口的撕裂,他更用力地抓紧了匕首,青碧色的眸中满是挣扎。
僵持的氛围中,泽维尔静静地打量了塞西一会,蒙眼的布带掩盖了他大部分的情绪,良久,他忽而轻轻笑了一声,收回手抵在颊边,房间内盘踞的危险力量渐渐散去,唯留下桌上清晰的凹印。
“是啊,你猜对了。”如竖琴般优雅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的仇恨与憎恶,泽维尔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解释下去,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对了,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