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收拾桌面,修长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我爱你,你爱我,我们再也找不到藉口……」
但是歌声听起来倒很是愉快。
* * * * * *
放学时,学妹又来要了一次照片。
收面摊时,学妹来买了一碗贡丸汤,然後顺便要照片。
「阿章啊,你女朋友都不带回来给我看一下喔。」徐妈妈边戴上安全帽、边对从一旁牵着脚踏车出来的徐启章说道。
你看过了啊,还不只一遍。
看着妈妈的脸,徐启章心中百转千回。
「其实我没女朋友。」这也算是事实,却有种说谎的不安。
「你这小孩怎麽一下说有一下说没有,骗人啦,反正你就是排挤我啦,好啦好啦都这样啦。」徐妈妈一脸受伤地骑上小五十,边碎念边骑走了。
怎麽每个人都说他在骗人?
徐启章叹了口气。
说也奇怪,徐启章从未对学妹的缠人生气,不是因为他们对於音乐的想法合得来,也不是像叶广所说的因为他对她心软或心动,只是因为他面对学妹,或是说面对任何人时,徐启章总是无法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好像变得对叶广以外的人事物,都像在对戏一般,不真切。
他可以笑着劝导学妹,跟学妹闲话家常、有问必答(只是答非所问),但这些那些都不是亲切的表现,严格说起来,是敷衍。
他总是敷衍着那些他不关心的人们,他明白自己没办法对那个少年以外的事物有所反应。
这本来就是他的个性,所以他不会因此感到旁徨或不安,但如果这样的比重延伸到家人身上,那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有的时候,那些人际关系在心里的顺位排行,常常令人有莫名的罪恶感。
罪恶感在他因为叶广而放妈妈一个人顾摊时跑出来、罪恶感在他因为叶广而晚回家时跑出来、罪恶感在妈妈问他女朋友是谁时跑出来。
罪恶感在记不起家人的生日却将叶广的八字记得牢牢时跑出来。
越来越对这样的自己恐惧,他害怕自己的无情,害怕自己的冷淡。
明明跟家人相处的时间最久,为何他又会在某些时间点完全遗忘「家人」的存在?
为何他会满脑子都是叶广呢?
为何他只会对叶广起反应呢?
「啧啧啧啧,这是正常的,少年仔,这就叫做恋爱。」发出像是壁虎叫的啧啧声,阿贱脚上放着杂志、坐在自家的地板上掏掏耳朵,对他用一种佛心的表情继续说道:「不用去烦恼这些,我知道你跟你妈的那个什麽……『牵绊』?差点说成『箝制』……你们牵绊比较深啦,但谈恋爱这种事我觉得你可以自私一点没关系,美人当前当然满脑子都是她啊,谁还装得下妈妈,正常的啦。」语毕阿贱比了个大拇指,那表情怎麽看怎麽「忘恩负义」。
但他满脑子装得都是一个男孩,虽然是美人没错……
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自私了。
因为今天提早收摊而跑到阿贱家消磨时间的徐启章将下巴抵在吉他上,再往纸上画几个音符,画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对,於是往後一倒。
一些些的罪恶感乘上一些些的不安,加深了压在心头的重量,而支撑这些的,只有自己对他的喜欢,还有他对自己的喜欢。
未来有一天,如果他们将走向永远,一定也是要对家人坦承的吧,叶广会对他的家人说吗?妈妈又会怎麽看待他们呢……就连这种情况,他还是先把「叶广那边怎麽办」摆在「妈妈会不会怎麽样」前面。
那种「自我厌恶」又来了。徐启章闭上眼,让世界只剩下日光灯的残像。
关心家人远不及关心叶广来得主动,自我厌恶。
拿学妹的喜欢来确认叶广对自己的喜欢,也很自我厌恶。
标准的很会自省但又做不到的那种人,徐启章的自我厌恶化为黑眼圈,越来越深沉。
离开阿贱家准时赴约。
将歪龙头停靠在叶广家的墙外,徐启章悄悄翻进叶广房间早就开着的白色窗台,走出房门,让小夜灯的昏黄带路,他蹑手蹑脚地行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有几间房,但只有最後一间门没阖上,透着光亮。
他站到蓝胡子的房门前,因为有些不确定,徐启章靠近门缝,眼睛映照出房间里的画面。
像是主卧室的房间,木制梳粧台前站了个高挑的女生,正在整理头发。徐启章微微撑大双眼。
她的侧面因为梳粧台的灯光显得朦胧柔和,褐色过肩的长发,发尾有些烫卷看起来颇有气质;小露双肩的黑色小礼服有些复古,剪裁合身却让她腰部的曲线毕露;小波浪似的短裙下,是一双修长的腿,肤质如蛋面般光滑没一点疤痕,小腿线条完美、结实……
并且带有一点性感的、细细的腿毛。
「徐启章,快进来啊,锁门。」
似乎注意到门外的他,那通过喉结的嗓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