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欧元吗?”阿尔巴利诺想了想,然后用很谨慎的语调说道,“而且我听说您只收现金?这些钱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
他实际上确实花时间——两秒钟不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老实付钱还是跟那种不懂风土民情的外国移民一样试图求助警察,前者的后果是这个黑帮以后每个月都来收钱,后者可能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只会导致恼羞成怒的黑帮分子带着一群小喽啰来砸店。
但是显然站在对面的黑帮成员才不会管他能不能一下拿出一千五百欧元来。
阿尔巴利诺其实没太想到,自己开个花店都会遇到收保护费的黑手党。或者不如直说:他只不过是以前不知人间疾苦而已,在维斯特兰收保护费的各种黑帮一样不少,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法医局的法医,怎么也不可能跟这种人打上交道。
对方隆隆地怒吼着:“你这个
这条街上的店主们显然跟阿尔巴利诺一样一头雾水,不知道忽然冒出来的这群人的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们下个月还会不会来。但无论未来如何,现在这个浑身纹身、凶神恶煞的家伙已经堵在阿尔巴利诺的店门口,一副不给钱就不会走的样子。
现在从花店的门口看出去,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空无一人。这样也好,假设眼前这个家伙真的不开窍到需要他威胁一下的话,倒是没人能打扰到他们。
。
他需要的畏惧和顺从,这样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用来讨把他调到弗罗拉来的那位老大的欢心也很合适,总之,他只要证实自己有办事能力就足够了。
阿尔巴利诺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生出点奇怪的感慨来:怎么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花店店主就这么难呢?
他听见对方下颔的骨头咯咯作响,或许有一颗或者两颗牙齿脱落下来,阿尔巴利诺没有给对方反应过来的时间,下一拳已经利落地揍上了对方的腹部。
因此贝尔感到洋洋得意起来,毕竟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他微微偏过头,向着还在不远处心惊胆战地打量着这里的老太太抛过去一个威慑的眼神,那个老太太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蹿回自己的店里,并且邦的一声把挂着布帘的玻璃门关上了。
“那么,”贝尔愉快地说,“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
总而言之结论是这样的:他用自己的钱开了这家店,除此之外,他住在赫斯塔尔花钱买的房子里,开着赫斯塔尔给他买的车,一日三餐去超市购买食材都是划赫斯塔尔的卡,活得就好像个被有钱人包养的小情人。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地走上前去、绕过收银台,轻飘飘地拍了拍那个混混的肩膀,然后在对方一头雾水地转过头来的时候一拳揍上他的脸。
他在店铺刚开张的时候就从对面开裁缝店的老太太那听到过一点关于保护费的事情(老太太还慷慨地送给他了一大堆烤好的苹果派,他最后把这些苹果派当甜品送到赫斯塔尔的办公室去了):据老太太说,她在这条街上开店有十年了,之前从没碰到过收保护费的黑手党,结果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身上纹着许多纹身、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弟的家伙。这些人一个月要收一千五百欧元才善罢甘休,甚至还烧了拒绝交纳保护费的一家餐馆。
但是现在经历这一切的礼拜日园丁,所以阿尔巴利诺也就只思考了两秒钟不到。
那个混混因为疼痛而稍微蜷缩起来,但是他身上那些肌肉到底不是摆设。这个人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向前冲去,揪着阿尔巴利诺的领子重重地把他撞在墙壁上,壁板吱呀作响,墙上钉着的架子也跟着震动。
贝尔皱了皱眉头,然后一伸手粗鲁地推开眼前的人,大步向店铺的尽头走去:收银机摆在那里,机器里面总不可能一分都没有。
这句是实话——虽然一般人可能很难想象礼拜日园丁会为了钱的事情为难,但是现状确实如此。虽然阿尔巴利诺当初有七套不同的出境方案,但是他确实没赫斯塔尔那样有钱,而且在作为法医的同时往国外转移资产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阿尔巴利诺被推得后退了一步,腿撞在身边的木质架子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架子上一桶一桶的鲜花因为架子的晃动而窸窣作响。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黑帮成员,而后者很显然已经准备撬开收银台的抽屉一探究竟了。
如果换做另外一个负罪潜逃隐姓埋名的杀人犯遇到这样的选择题,很可能会选择忍气吞声、不惹麻烦,而如果在场的是维斯特兰钢琴师,他可能另有一套(或者几十套)让试图找他麻烦的家伙生不如死的方法。
阿尔巴利诺仔细地打量着对面这个家伙:这人长着一身山峰一样的夸张肌肉、个子比他还要高出来一头,很显然是一副随时随地能砸店的样子……他店里那些鲜切花朵可受不了这种摧折。
“什么,你不愿意付吗?”那个黑手党猛然提高了声音。这挺没品味的:他们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大、拳头足够硬就能吓倒别人。
阿尔巴利诺实事求是地回答:“一千五百欧元确实太多了,我才在这里开了一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