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充满好奇与新鲜感。游乐间的一旁有个小厕所,里面有马桶、莲蓬头和洗手台,如此这样,夜晚内急时,便不用再跨过欧吉桑的房间走到大澡堂,才能解放了。
我听到庭院里传来篮球拍打的声音,想必是他们在玩着「斗牛」。拉开门,「沆了啊?」是大泉爷爷!我缩回身子:「沆了!沆了!」不好意思地也向他说我醒了。小闵看到我,把球丢了出去:「去吃早饭啊,厨房里有吐司、萝卜糕、红茶……」,「学长!」我急着唤他:「我的褌呢?」他才明白我在躲什麽,笑了过来,指指壁橱:「那里都有啊,棉被收进去,快点出来啊!睡那麽久,都九点了!」边拍拍我的臀肉。
我拉开壁橱,把棉被收了进去,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件衣物,角落还有一个保险箱。我赶忙缠好褌,去厨房里端了些东西出来,想到凉亭上坐着吃。「欸,那双木屐给你。」小闵指了门口一双鞋带印有蜻蜓图案的木屐,看似有些年份了,但还算合脚。「这样你就不用怕脚脏了吧?」他边瞄准篮框,投出神准的三分球。「干!输了!」建錡懊恼一声,拿走我手上的红茶:「再来一杯!」我「啧」了一声,乾脆将冰箱里的整瓶红茶拿出,再一一斟给大家。
「你系客人系无?」大泉爷爷端过红茶,亲切问了我,「系啊!系啊!我会讲客话!」我连忙点头,「当好!当好!」他称道。
「听讲汝昨暝看着『阿青』啊?」欧吉桑又来一句台语,我脑袋差点转不过来。「卡帕啦!你昨天看到的那只卡帕,我爷爷帮牠取名叫『阿青』。」小闵彷佛停不下来的猴子,攀着凉亭,国勇和国豪则像在讨论什麽低声细语。「什麽『卡帕』?」建錡问。「就河童啊!」国豪回答。「河童?」如果现实世界有字幕的话,你现在可以看到建錡头上冒出一堆问号。
「向仔昨天被河童吓到昏倒。」国勇窃笑,「干,真假?」建錡不信,但我点点头。
「啊伊有请汝淋酒无?」欧吉桑问。喝酒?没有,我摇头。「伊若是欲请汝淋酒喔……千万毋通淋!」欧吉桑告诫我。我的观世音!这只河童不但会恶作剧、盖被子、还会请你喝毒酒?我连忙点了多次头,表示我一定会谨记在心。「因为喔,彼个酒喔——实在有够好淋!」欧吉桑和大泉爷爷几乎同时赞叹。
什麽,不是因为里头有毒所以不能喝,而是因为太好喝会念念不忘,所以不能喝?什麽妖怪嘛!
「你要是喝了,就会想喝更多,你就会跟他回家。」小闵补充,原来这才是「阿青」的诡计啊!
近午,风似乎更大了。「有寒流要来呢!」小闵看着电视说。欧吉桑和大泉爷爷出去爬山了,家里剩我们几个躁动的阿兵哥放荡着。
「小闵哥,你这个书柜上怎麽这麽多CD啊?」我一一巡视过,竟然几乎都是粤语和一些我没听过的歌手。「这张!这张很好听耶!你听过吗?」他兴高采烈取下一张专辑。「田震?没听过。」我狐疑。他打开唱片:「啊,音响坏了。」然後又像想到什麽,拉开了椅子,坐在钢琴前,试了几个音,然後把吉他丢给国勇。像是猜歌游戏般,「来喔,国勇,跟上喔。」他对国勇说,接着轻巧弹了几个音。「哭爸喔,你以为恁爸听不出来喔?」然後国勇刷了几下吉他,国豪就唱:「
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
静静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
我就像那花一样在等他到来,
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
如果这慾望它真的存在,你就别再等待,
因为那团火在我心中烧得我实在难耐呀!
让我渴望的坚强的你呀经常出现在夜里,
我无法抗拒我无法将你挥去。
让我渴望的坚强的你呀经常出现在夜里,
我无法抗拒我无法将你挥去……」
国豪的歌声充满丰沛的情感,像山像海在声线中奔腾辽阔着,又像晒过太阳的被子般温暖,好似能够抚平每一个伤口,让它们都修复得看不出痕迹。国勇也开口和了几句,「欸,你闭嘴好不好?」但是被小闵阻止。因为国勇吉他虽然厉害,但歌声却是惨不忍睹,我和建錡偷偷笑着看他们表演。这一刻的吉光片羽显得那麽难得、那麽宁静,要想再寻得,怕是金钱也买不到,只能用寿命去折抵了吧?
「下一首!弟兄之歌!」小闵说完,国勇下了几个壮阔的和弦,小闵先是几个单音,然後和弦弹出,接着便唱:「
前方啊,没有方向,
身上啊,没有了衣裳;
鲜血啊,渗出了翅膀,
我的眼泪,湿透了胸膛。
飞翔着,强忍着伤,
逃离了,猎人的枪……
乾枯的身影,憔悴的面容,
挥着翅膀,不再回头。
纵然带着永远的伤口,
至少我还拥有自由。
纵然带着永远的伤口,
至少我还拥有自由。
至少我还拥有自由,
至少我还拥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