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却依旧在不停地往前游,当可以称之为心的事物都消失了之後,这副身躯到底还在寻求着什麽呢?到底还在为什麽而执着呢?又或者是,“寻求”这件事本身就是这副身躯的本能吗……
漫长的黑暗里就连时间都仿佛溶解其中,不知何时起,这具身躯的周围慢慢地开始有了些光亮和声响,在游动中,这具身体又进入了一个梦中,一个被不知何人深深地藏匿於心底深处的梦。
身体飘荡在空中,而身体下方是阴云笼罩的树林,即使这具身体看到了些什麽,没有心的身躯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看到的,听到的,信息仅仅是路过了大脑,但大脑却放弃去理解这一切。无神的双眼在高空之上俯视下方的一切,无心之人在前进中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高大的黑衣男子抱着一个娇小的蓝衣少年在林间飞驰着,但这林中并不仅有他们二人,无数的人影在林间穿梭,刀光剑影在这昏暗的林子里闪烁,魁梧的黑衣男人一边护着怀中的少年一边和源源不断的人影激战。纵使那黑衣男子武艺高强,剑法超绝,要在保护少年的同时迎战如此多的敌人也十分吃力。持剑的人影一波接一波涌上,黑衣男子只能带着少年且战且退,源源不断的敌人令他精疲力竭,但敌人却如潮水般永不停歇,这些人从傍晚一直追到天明,一轮轮下来这位黑衣剑客身上也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然而当他们终於逃出林中时,等待着他们的却并非是逃出生天,而是走投无路。四个人影早已等在那里,就像静候猎物的猎人,等待着这二人被猎犬们赶至此处。有人持剑怒视,那人大喝一声冲上前去,而疲战一夜的黑衣剑客只能堪堪接招;有人瞠目结舌,震惊着质问这剑客与琴师,却得不到任何的答复;有人巍然屹立,於这四人之中,唯有他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叹气,似是为黑衣剑客而哀叹;有人随意谈笑,就像是在看笑话一般,笑这正邪难辨。
无心之人即使听见了他们在说些什麽,也丝毫没有思考,他仅仅是一边不断前进,一边注视着这一切而已。黑衣剑客高大的影子覆盖住身後那颤抖着哭泣的小人儿,少年扯着剑客的衣摆,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苦苦地对着面前的剑客乞求着,但那黑衣剑客只是决绝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随後便转身向着那四人走去。
“……不要去,爹爹会死的……爹爹快逃吧……他们是为愁儿而来的……”
“……除非他们跨过为父的屍体,不然为父绝不会让他们伤愁儿一根寒毛!!!……”
那剑客面若凶神,双剑齐出,一时之间如飓风席卷,摧枯拉朽之势下竟让四人合力都无法拿下。凶暴野兽的一对闪着银光的利爪刺穿了愤怒之人的胸膛,令那悲愤之心化为死寂,刺瞎了谈笑之人的双目,令那人再无法发笑出声,纵使屹立之人身如铁壁,也只能在这绝命的风暴中护住他自己一人。那凶暴的高大剑客仿佛忘记了疼痛,身中数剑後依然不倒,他的血四溅在地上,但他却如受伤的野兽一般愈战愈凶。但看着这样的剑客,那位少年却是哭的更凶了起来。再猛烈的风暴也终究会停歇,酣战了一夜的黑衣剑客最终还是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仅仅只是露出了一处破绽,他的右臂就被屹立着的男人瞬间砍断,随之胸口便承受了另一个站着的男人那足有穿石之劲的一拳,那位黑衣剑客口吐鲜血不止,令人心痛的血色染红了剑客的黑胡,胸骨都仿佛被震断了的他跪下身去,但即使如此他的身子也没有倒下。这个男人断臂淌着鲜血,连直起身子都做不到的他却还是忍着剧痛单膝跪地着,立在这些人与少年之间。似乎就像是他所说的那般,除非这副高大的身躯化为冰冷的屍体,不然他便会一遍又一遍的站起来,挡在那少年身前,为这少年遮挡一切。
昂首挺胸的男人持剑走近了剑客,满嘴鲜血的剑客却依旧起头来,那凶恶的眼神中满是怒火和决意。剑客就这麽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而男人只是感伤般地叹了口气,似乎说了些什麽。随後长剑起斩落,剑客怒视着男人等待着死亡……但倒下的人却不是那位黑衣的剑客,小小的身影张开双臂挡在了男人和剑客之间,鲜血顿时染红了那青蓝的衣裳,少年在剑客眼前倒在血泊之中,而高大的剑客只能用那发痛的胸膛撕心裂肺般地悲吼着。少年如今躺在血泊之中,青丝散落在鲜红的血地上,本就白皙的面庞如今看起来却更加苍白,就像是瓷娃娃一般,苍白的人躺在鲜红的血泊中,冷静红白的对比让这个本就好看的少年如今看起来竟有一种苍凉的美感。独臂的剑客颤抖着用仅剩的手臂把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抱在怀中,剑客不愿相信地嘶吼着,却只能感到怀中的少年越来越凉,那具身躯如今就像白雪做的一样,竟是那般冰冷。那个少年用那冰冷苍白的手抚摸这剑客的面庞,虽然那剑客的脸上早已沾满血污,在剧痛下皱紧眉头,但少年却还是觉得面前的男人是这天底下最帅气的男人。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麽快……”
“愁儿莫要说这种话!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你不是说还有好多话要跟为父说吗!为父才刚刚找回愁儿——”
毫无血色的少年颤抖着起身子,冰凉苍白的唇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