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没有。”卓衡摇头。
秦墉也实在不想多待一刻,快步走出房间。直到走出老远,祁夫人凄然的声音还能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好似飘荡在深夜里的游魂。
“没什么!”卓衡急忙摇头,他可没老脸再说第二遍。幽夜没来由道:“卓大侠贵庚?”卓衡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道:“二十有一。”“二十一岁,”幽夜抬头看了看朦胧的月色,喃喃重复了一遍。
幽夜摘掉面巾,显然也认出了对方。她施施然道:“这才多久不见,卓大侠又精进了。”卓衡干笑两声,幽夜身手何等敏捷,若不是他仗着对地形熟悉抄了近路,根本截不住她。
祁夫人莫名停住阻拦的动作,将手收了回去。门口光线一暗,祁潇走了进来。除了秦墉,没人注意到他。祁潇看着屋内的景象,面无表情。可是他的手在抖。
幽夜的话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身影已在视野之外。卓衡呆呆伫立原地良久,好似做了一场大梦。
那黑衣人正向前疾奔,忽然被斜地里冲出的一人拦住去路,眨眼之前两人已过上几招,并在下一个交错之间同时停住手。
秦墉闻声惊起,赶到时恰逢卓衡尾随一人离开。他向敞开的房门望进去,一群人正围着倒地不起的祁扬。祁夫人神色凄惶,大叫道:“扬儿!扬儿!快,纱布,药膏,快!”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股情绪是什么。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卓衡踏入房中,发丝上沾了些细小的水滴。“下雨了?”秦墉问。卓衡灌下去一杯凉茶,点头道:“刚刚飘起小雨。”“怎么样?”秦墉问道。“抄了近路才追到,你猜对方是谁?”卓衡说道:“幽夜。”
幽夜歪头一笑:“只要卓大侠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感激不尽了。”卓衡几乎被这个明媚的笑荡花了眼,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会?只求……幽夜姑娘以后别总这么笑。”幽夜投去疑惑的目光,卓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会动心的。”
浅碧透过缝隙向内看了一眼,吓得她手里的东西哐当摔在地上。“大少爷!”浅碧惊呼一声奔入房内。祁潇倒在地上,浅碧走近一看,又被吓了一次——他睁着眼。
“……”卓衡摸了摸脸,自己现在已经这么喜怒形于色了吗?“我这么断定是因为幽夜留下了一句话。”他把幽夜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此说来,雇凶者确定无疑。”秦墉说道,和卓衡不约而同看向外面深不见底的夜。
众人正七手八脚给祁扬包扎伤口,只见秦墉走过来,往祁扬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祁夫人警惕道:“等等,那是什么!”秦墉清清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救命的药,你若不信大可让他吐出来。”
“但是你相信了。”
“是你!是你要杀了他!”祁夫人终于看到了祁潇,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尖声道:“是你要杀了他!”祁潇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晚姨说话可要有凭证。”说罢,再也没看过去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告诉了你背后雇主?”
结合幽夜刚刚留下的那句话,卓衡豁然开朗。他道:“你怎么知道?”“祁夫人说的。”秦墉说道。
“你说什么?”
卓衡的心忽然漏跳一拍。
浅碧小心翼翼说道:“大少爷?”祁潇虚无缥缈的目光终于聚焦,他朝浅碧伸出手,看样子想坐起来。浅碧见状连忙去扶,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祁扬,幽暗的眼神里交织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我和卓大侠可真是有缘,在此处都能遇到。”幽夜说道。“真不巧,在下习惯晚上练剑,”卓衡摆出一副抱歉的神情道:“不想扰了幽夜姑娘的任务。”
祁潇僵直的双眼动了一动,似乎看到了浅碧,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浅碧好歹松了口气,他脸色难看,若不是如此,她几乎以为眼前这具躯体已没了生息。
秦墉道:“雇凶者似乎是祁潇。”
“……她说是就是?”
前掠过,几个起落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卓衡想也没想转身朝那人追去。
二十一岁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她已然跻身顶尖杀手行列,在同样的夜晚,应该正在执行一项刺杀任务,又或者,正躲在某个角落,给自己包扎伤口。独自一人。
清早,浅碧端着脸盆毛巾在门外站定,深吸几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说道:“大少爷,热水准备好了。”里面半天不见动静,浅碧犹疑不决却不敢再催促,祁潇一向喜怒无常,她不敢多言惹祸上身。踟蹰间一盆热水眼看要放凉,她决定先回偏房加点水,转身间不小心碰到了门,竟推开了一条缝,房门原来没锁。
“四年,”幽夜的声音忽然也放得很轻:“还有四年。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走过卓衡身边之际,她回眸淡淡笑了笑:“我当时问这次的雇主是否要一击毙命,他犹豫了。”
秦墉道:“原来是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露出戏谑神色:“怪不得你耽搁这么久。”卓衡不由自主结巴了一下:“老、老朋友叙叙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