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赫然就在眼前。他们说,他们那里连降大雨,根本没办法做生意。怕子强在这里给我太多的麻烦,就赶来看看能否给我帮帮忙,反正在家也是闲着。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给公公婆婆铺上新棉絮,然后我带着寄住的学生去了旅馆。
刚在旅馆落脚,子良的电话也来了。我疲惫极了:"子良,你爸妈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怎么安排住宿啊?""筱雨,他们年纪大了,想到什么马上就做了。犯糊涂,你别跟他们计较啊。"
我一阵苦笑:"真是一个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啊!你们兄妹三个都小,我让;你父母年纪又大,我退。那我怎么办啊?"
"筱雨,他们暂时只来一阵就走。他们以后年纪大了我还准备把他们接来住呢!找你这态度怎么办啊?我可是长子!"
"他们一起来住啊?咱们房子就这么大,我妈名下的房子,你不能赶她走吧?一个家住多少人啊?"我惊叫起来。
"乡下不是有房子吗?"子良的语气不容置否地理所当然。
"可那是我爸生前和我妈一起组建的家。你怎么能……"我咽下了"鸠占鹊巢",我不想用太锋利的语言刺激他,毕竟他病刚好,又在国外。
"都是一家人嘛。这么分彼此啊?我就把你妈当亲妈啊。"
我觉得话说不下去:"我爸……"
"筱雨,我知道你爸很伟大,为你把命都搭上了。可是不能因为你失去了父亲,别人也就跟着你不要父母了吧?别人的父母也都付出生命吧?"子良似乎开始激动了。
"你不要偷换概念。这完全不是一个话题。"我倦怠地闭上眼睛,"子良,家里的学生作业还有困难,我得辅导。"
"喝,家里地方可以容纳外人,可以寄住学生,可是容不下我的亲人,容不下我的妹妹我的父母!"他歇斯底里地爆发了。
我心惊肉跳地听着他的怒吼,原来对于一切他都一直耿耿于怀。我想说寄住学生我是付出辛劳的,白天上课,晚上还不得放松。家长对我有托付。可是我最终什么都懒得说了。我们的沟通和着眼点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公公婆婆在家里住了下来。他们总抢着想帮忙做事。第一天,他们忙着做晚饭,这时子良来电话,我刚要去接,婆婆已抢先放下锅铲去接了。我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婆婆很兴奋地用方言和儿子聊天,忘乎所以的激动。不知说了多久,她拿着话筒在张望。我想也许子良想跟我说话,为那天和我动气道歉?我刚要抬脚走过去,身后的公公已经插到我前面去接过了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幸福通话的模样。这通电话足足说了有近一个小时,子良每次给我电话从不舍得打这么久的国际长途。
当公公婆婆意犹未尽地似满足又似不舍地放下电话时,好象才突然看到我,仿佛我是从外太空猛然降临人间的:"喔唷,筱雨,我都忘记了,也没让你跟子良说一句话。"呵呵,公公婆婆真是了不起之极的人物啊。从前他们不用出现,只要一个相关的话题,就能让子良与我吵起架来自相残杀;现在出现了,更是神奇到可以让子良忘记前生前世今生今世乃至来生来世的许诺,刹那间与我爆发战争把我当隐形人似的遗落和忘却,当仇人似的防御和对抗啊。
婆婆回到厨房,撕声裂肺地尖叫起来。我和妈都飞奔过去,发现原来她去接电话,煤气灶没关,一直烧着,锅里的水全部烧干了,锅里用来翻炒的铲子也被烧得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