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我们做着熟悉的动作,可是我们之间以往眼神的交换与默契,却彷佛被一道冰冷的高墙挡住。当四眼相望时,他的眼神竟是如此深遂,如此压抑,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个性简单的他从来不会有这种神情的。我们的亲密画面里,他肢体僵直,表情紧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互动?我不明白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麽?我该安慰他吗?我不是应该生气吗?我不是该等他先跟我说话吗?
「哇!今天阿勇的眼神好可怕喔!」小四在他彩排完後悄悄跟我说。小四演的是阿勇自暴自弃时,在公园被阿勇假意钓到後施以暴力的男同志。阿勇的表现比过去用力,尤其是悔恨的神情,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看到阿勇这样,我越来越着急,越来越难受!阿勇!只要你开口,不管如何,我都顺着你的剧本走。
「这…也许是最後一次…跟你说话了!」我在病床前,轻轻握起阿勇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并没有像你一样的勇气,可以面对自我,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奋斗…」
「我只能活在自己包裹的空间里,唯恐我这异类…打扰这个社会…」
「我多麽希望躺在床上的是我,因为…我只有在梦里,才能真正面对自…己…」我低下头,脑子里不断涌现焦急的问号,视线因此模糊了起来…
「卡——」大成突然中断了我。
原来,阿勇情绪竟然失控,飙出了眼泪!我当场傻住了!
「太好了!你们今天都这麽进入情况!不过阿勇,你是昏迷不醒的,你後天如果这样,那我们的结局都改写了!」大成兴奋地说着。
距离十二月卅日晚上,还有两天的时间,这出筹备已久的戏终於要上演了!
阿勇,不要这样给自己这麽大的压力,好不好?至少,我不会生你的气了!求你不要这样失魂落魄的。下次见面,我会鼓起勇气找你说话,只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这份尴尬挡着!
自从上次彩排以後,阿勇仍然没有与我联络。今天是正式表演的日子,我不能再等他开口了,我一定要鼓足勇气告诉他,说我不介意那晚发生的事,我们继续做朋友,只要朋友就好!不然,我怕是永远都要失去他了。
还没走进後台休息室,就听见一阵阵的笑闹声。进门一看,阿勇又在卖弄他搞笑的本领了!他好像恢复了!是的!他正跟我讲话…
「嗨!阿伦学长!今天我们可要大——干一场罗!」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我话还没说出口,阿勇的头又转向别的地方,说别的事了!
我有点惊讶!难道我们之间只有这样吗?我在旁边等着他,等他兴高采烈地讲完所有话题,等他回过头来看我,但,我好像是个隐形人…
「表演快开始了,赶快就位啊!」大成推了我一下。
表演开始了!阿勇的眼神不再回避我,他的每句台词、每个动作是这麽的从容与俐落,不需聚光灯,就轻易吸引着大家;他好像是戴着色彩鲜艳的面具,又好像是个生动的机器人,好像…好像如果我这时在舞台上凭空消失了,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好像不论我心底多麽心急的呼喊,他都完全不会有互动的反应…
我多希望他能犯一点错误,让他无辜傻笑的表情出现一秒钟,好让我知道眼前的这位,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真诚简单的阿勇…
关门後那一幕,我热切地吻着,想融化这冰冷的雕塑,希望能有一些真情的回馈。可是,没用!他脱衣服的程序多麽标准熟练,就算我刻意做错,他总可以用他统一的笑容把程序导回正轨。隔着薄幕之後,阿勇精准的呻吟节奏与动作让我一阵阵害怕,我们光着上身如此亲密的接触,彼此的距离却是令人绝望的遥远。
「厚!他今天又更凶了!」拉着裤子的小四虽然这样说,但他演出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快乐的很。
我一路护送阿勇来到急诊室。「阿勇!阿勇!」我急切呼唤着演前面无表情的阿勇,直觉他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阿勇…这也许是…最後一次…跟你说话了!」阿勇!一定要到这个时候,你才会乖乖听我说话吗?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阿勇!可不可以不要再逃避我了?
「我并没有像你一样的勇气,可以面对自我,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奋斗…」阿勇!为了你,我有勇气,我可以面对自我,只要你一句话…
「我只能…只能活在自己包裹的空间里,唯恐我这异类…打扰了这个社会…」阿勇!你可知道我炽热的心已经被你剖开,再也包不回去了?
「我多麽希望…躺在床上的…是我,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真正面对自己…」阿勇!如果你还在乎我,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暗示?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梦境里飞翔…但是…请你相信…我没有变…我没有变…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阿勇!你不再抠我的手了吗?
「请你…请你塑造一个…我的形象…放在你的梦中…………」
我不知从何时起不断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