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琼丛微微蹙眉,轻叹一声后,道:“秀安,你这刚直的性子须得改改,日后长留盛京,你这秉性少不了要吃亏的。再者父亲怎会不信你,只是事分轻重缓急,有些要事不告诉你,乃是事出有因。”
“父亲是信不过我?”燕漪一脸严肃,追问道。
燕琼丛心下了然,知道事事瞒不过她,便笑道:“此事还未有着落,待大局一定,父亲自会原原本本告知于你。”
燕琼丛眼前一亮,故作为难地婉拒了几句,继而道:“不知景佑可有甚么好法子?”
“秀安何出此言?”
临行前一晚,她敲开书房大门,见燕琼丛神情颇为轻松,不似前几日这般愁眉苦脸,遂假意问道:“父亲,近日可是遇上了甚么喜事?”
“前几日,夏将军从北疆而归,而后便见父亲愁容满面,秀安不敢叨扰,今日一见,父亲瞧着神清气爽不少,故而有此一问。”
燕琼丛生怕此中有诈,不愿贸然前往,可又担心若真宣战,自己越俎代庖,背着桓帝私定休战一事,会成为旁人对其大张挞伐的把柄。
“我明白了,秀安多有冒犯,望父亲见谅。”燕漪先礼后兵,随即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元昱并非良人,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草原上的猛禽都不会向杀害同类的异族摇尾乞怜,更何况是人?!无论他有何盘算,父亲还是提防他些为好。”
燕琼丛颔首,这场所谓家宴让他得偿所愿,自是更为殷勤地招待元昱,他笃定这位养在宫中数年的小世子,不过是个不谙世事寄人篱下的丧家犬,给些甜头自然服帖。
启程当日,出乎意料的是,竟遇上元昱登门拜访,他见燕琼丛行色匆匆
元昱顿了顿话音,似是看透了燕琼丛的全部心思,未等他开口,便为其留好了体面退路,随即神情一变,落寞道:“此计卑鄙,世伯一生光明磊落,自是不愿苟同,只是大可汗不守信在先,我等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多年混战,死在突厥部之手的将士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元家的亲朋好友,世伯此举也算是为我报仇雪恨了!”
翌日,燕琼丛便命夏殊着手处理北境休战一事,此后几日诸事顺遂,只是临到签署国书那刻,大可汗出尔反尔,提出燕琼丛亲自为使节前来交涉,方可彰显彼此诚意,否则便撕毁约定两军交战。
“景佑言重了,突厥贼匪人人得而诛之,此事就依你之言,老夫即刻派人前往北疆。”
第三十九章
燕琼丛转念一思,决定亲自前往北境,若此事生变,大可以靖王遗孤从中作梗为推脱之由,系数怪罪到元昱身上,暗指世子对燕家怀恨在心,串通突厥部陷自己于不义。
“也不是甚么精妙的高招,大可汗贪婪,以给予突厥部更大利益为诱饵,附下唯一条件:必须派小可汗亲自前来面谈,而和谈地点可由突厥部另定。待面谈之时,强行扣下小可汗逼阿史那腾鲁就范,他一垂暮之年的老者,定不愿失去自己精心教导的继任者。此刻世伯便可反客为主,令大可汗签下国书,待放回小可汗之后,双方既不伤和气又能和平共处,岂不是一桩后世美谈。”
说罢,燕漪深深行了一礼,踅身离开。再多的言语也劝不回一意孤行之人,她唯有点到即止,以免伤了父女情义。
燕漪言语间故意避开了元昱,好似自己只是个懵懂不知情的孩子在关切父亲的近况。
燕琼丛举杯敬元昱,眼中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色毕露,元昱嘴角噙笑,那抹笑意似在恭维又似在玩味。
已高,早有休养生息的打算,态度真挚诚意十足,老夫这才放松了警惕,想着诸事顺利,便提早班师回朝。没成想今日边关传来军报,这老匹夫却寻了诸多借口,推说此事容后再议,当真是蛮夷作派!”
见府中忙碌,燕漪方从下人口中得闻,父亲欲折回北疆一事,思及昨日家宴上燕琼丛反常的举动以及言语间的细枝末节,燕漪略一合计,理出了头绪。
元昱眨了眨眼,隐去眸底的狡黠之色,略略点头以示赞同,道:“大可汗此人奸诈,战场上尤擅诡计,对付这种人,定要他白纸黑字签下休战国书方算圆满,断不可轻信他的口头保证。景佑不才,从父王口中断断续续听闻过大可汗的行事之风,愿为世伯谋划,以解当前困境,不知世伯意下如何?”
进退两难之际,燕池俊的无心之言倒是一语点醒局中人,他虽不知燕琼丛为何事烦忧,见他眉头深陷,挤成了沟壑,遂劝慰道:“父亲您是大将军,何必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心,就交给底下人去办。办好了自然是咱的功劳,搞砸了便是属下办事不力,他们还能上告朝廷,参你一本不成?!”
元昱在朝中势单力薄,面对满朝文武,桓帝亦是力不从心,毫无招架之力,而宣战之后,诸事更需依托燕家带兵压制,又何来问罪一说。既如此,他燕琼丛又何惧之有,故收拾行装准备即日赶赴北疆。
“世伯,此事还是暂且避过京中众臣为妙,待功成业就,拿下签有大可汗令的国书再上报陛下也不迟。”元昱又不忘叮嘱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