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故作单纯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是想动摇我吗。”
像是为了让她宽心,陈江缓和脸色,朝她招手。
陈江再次看向她时,眼中多了真诚:“我不会报警,也不想再怪你了,既然你想杀了我,那你以后就当我死了吧,父女一场,始终是我对不起你。”
“我当然会搬出去,既然你不打算养我了,离我满十八岁还有两年,你就把这两年的钱一次性给我吧,反正是你该给的。”
对啊,她终于自由了。
“”
险些死过一遭的陈江决定放下愤怒与厌恶,就像陈初说的那样,他最讨厌她的地方,偏偏与他最相似。
陈初听他说完这些以后,只觉得可笑,甚至佩服他能将推卸责任的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火灾发生的节点和消防车到来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多久,可见陈初也只是头脑发热和积怨已久想要让他也吃点苦头。
母亲死后,他也这样应对过保险公司的人,原来,待价而沽的感觉如此难受。
本来以为会很痛快地离开,可是真正被舍弃的那个人实在太沉重了,因此更加带不走。
陈江说以后她和陈家再也没关系了,他几乎是嘲讽的笑着祝她自由。
虽然代价很大。
说得那么自由,那你干嘛还要来英国
隔着暖黄的烛光,陈最细细端详陈初,一寸都不愿错过,明明分开了七年,他却并不觉得陌生,毕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他想起藏在收藏夹深处的那个帖子“父母皆祸害”。
那他又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心思的呢?
陈江靠着病床的栏杆,神情枯槁:“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住,在你上大学之前还是可以住在之前和你哥住的那个公寓,房租我来出,等你满了十八岁考得起好大学就去读,考不起,我也没那个心力再负担太多了。”
结果他也成了女儿眼中的祸害,因缘报应,谁都躲不过。
陈初看了他很久,仍然感到恍惚,预料中的道歉,来得似乎并不艰难。
大概是从小时候母亲总是偏袒哥哥,从大嫂嫁进门后,要求身无分文的他出去自立门户,明明都是孙辈,她却格外优待大哥家的孩子。
陈江缓缓侧过脸,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纱布都遮挡不了的丑陋伤疤和他的心交相呼应。
但是仔细想想,陈江对她本来也没太上心,这场火更是烧光了他所剩不多的亲情与耐心。
“不报警,你就不怕我再烧你一次吗?”
陈初见他看了过来,迅速避开了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折辱。
以及改掉他高考志愿的事情,如果不是母亲,他本来可以去医科大学,而不是在家附近的卫校混沌度日,即便现在事业已经步入正轨,仍旧觉得在同行中低人一等。
陈最本来有许多想说,想问的,但是在看到陈初转身准备逃跑的时候,生出了怯意。
陈初本以为他会兴师问罪和直接将她送到警察局里,却没想到陈江居然服软了。
医院外的树木早已凋零,日光洋洋洒洒的铺陈在街上,萧瑟却明亮,远处还有卖烤红薯的摊贩在吆喝,小车上挂着一大团气球,成色粗糙却斑斓,衬得天空一片瓦蓝。
抱团取暖的日子终会结束,她也该学会长大,去寻找自己的春天
病房外,现任妻子正绘声绘色的和记者们描述火灾有多严重,他现在的伤口有多恐怖,与保险公司的人纠缠不休,要把他遭受的痛苦全都兑换成利益。
她想起书上写的那句话,”你会慢慢地,好起来,在春天长出新的叶子。“
“爸爸,知道错了我不会报警的。”
阳光照在陈初身上,她抬起头,眯了眯眼,用手挡住了大半光亮,绿色的银行卡似乎变成了香樟树叶。
陈初看着对面冷若冰霜的男人,在心里唾骂自己不争气。
陈江闻言,露出无奈且疲惫的苦笑,”也用不着我来动摇吧,你真想杀了我,就不会报警救我了。“
陈初干脆报了笔数目,”既然你说当你死了,按照法律来说,你的遗产本来也该归我。“
小刺猬
平心而论,自己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个负责的儿子,精明势利的混了大半辈子,如今妻离子散,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更是把他看作祸害。
她还是留不长头发,短发垂在脖颈边,黑白交错,勾勒出纤细的面孔轮廓,彻底长开的眉眼里少了从前的锐气和冷意,如果说以前是寒冰,现在就是清潭,。
““”陈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后背发凉的感觉再度支配了陈江,令他无法控制厌恶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摇头,你还小,犯错是正常的,正常”
那时候他留不住她,是因为没能力,现在的他则是少了勇气。
经历这么多不公与委屈,她早就明白了,与其盼望有人对自己好,不如盼望着多谋点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