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子左瞅右瞅,拉了拉衣摆上的褶子,觉得自己挺清楚的,就没多理会,接着喷唾沫星子:“冤有头债有主,余矬子自己孬种找不到犯事的,就想让老子背黑锅,他娘的,老子还不能揍他了?我跟你说师长……”
这土匪头子今天吃错药了,莫不是在余大年和田琪升那里吃了排头,找我逗
后面的镜头被呵斥震碎了:“不是我,是你!脏得像头猪,涮干净点!把那一脸大胡子也给我剃了!”
他自己打理得风度翩翩,也见不得别人邋里邋遢的样子。王胡子刚下战场,又骑马奔走半天,一身衣服沾泥带土,皱巴巴、灰扑扑,用小指尖一掸,就能簌簌地下霜。虞师长瞧着实在心堵,不耐烦地挥挥手:“先去收拾清楚再来见我。”
王胡子急了:“那不是假如吗!横竖你就挑一个呗!”
虞师长不快地白了一眼,也懒得说他了,又取出个新茶杯。
王胡子问清楚后,觉得一切简直狗屎混帐到莫名其妙。田司令用一贯的“误会论”安抚了半天,又命令他不许报复。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想找人发牢骚吐苦水——跟余大年不对盘的虞师长自然是最佳选择。
他干涩地吞了口唾沫,很想把虞师长手上的残茶拿过来喝一口,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穿着条薄棉裤,这要是当众撑起帐篷,洋相可就出大了,忙说:“那我就先洗去了啊。”一溜烟窜出门去。
半小时后,王胡子神清气爽地回来了,穿着崭新的宝蓝色军服,别上校军衔的金领章,往虞师长面前一站:“师长,你瞧这行头还合身吧?”
虞师长觉得莫名其妙:“我干吗要在一群大老爷们里头挑相好?”
王胡子看他微仰着头,喉结在光滑的皮肤里一上一下的滑动,裤裆里的小王胡子也跟着一上一下点头,硬撅撅地撒起野来。
虞师长刚吼两句,就觉嗓子眼里热辣辣地疼,抄起杯子含了口冷茶,慢慢咽下去,这才救了火。
虞师长忍无可忍地一拍扶手,起身叫:“小孙,准备热水,再拿套新军服!”
小孙在门外应了一声,啪嗒着鞋底跑了。
“就是……”王胡子指头搓着杯沿,破天荒地忸怩起来,期期艾艾地说,“你觉得跟我这人,能不能处得来?”
王胡子直奔虞府,一进屋就扯开嗓门:“师长,你听说没?余大年的金条和烟土叫人给劫啦!那老小子愣说是我们狮头寨干的,调来整个师把山路围了,二话不说就开火,非逼我吐出来!干他娘,我那帮崽子最近比小羊羔还老实,顶多就抢抢商队和村子,啥时候动过他的运输车……”
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匪帮就是狮头寨,其他都是些不入流的零散游匪。狮头匪帮虽说已挂了救国军的名号,但这一个月来仍窝在山里进行内部调整,还时不时出来干一票肥的——余师长由此推测,唯一有能力、有动机、有胆量的嫌犯,也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巨匪王胡子了。
虞师长一怔,“什么咋样?”
王胡子觉得这答案不太令人满意,又换种问法:“假如说,让你在军中挑个相好的——我是说假如啊,你会挑谁?”
虞师长撩起眼皮一看,很有些出乎意料:这土匪头子倒生了副好身材,平时不修边幅没觉着,一穿军服就虎背蜂腰地全撑起来了。又端详一下他刮得溜净的脸,“看不出来,收拾清楚了,还挺有模样的。”
王胡子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娘年轻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俏媳妇。天生坯子好,想不周正都难。”
让一伙土匪给劫了,损失惨重。
虞师长架着长腿坐在太师椅上,正悠闲地喝茶,抬头瞥了一眼不速之客,郁秀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虞师长哂笑起来。
虞师长见他走路塌肩含腰全无样子,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土匪气!”
虞师长想了想,说:“还行吧。”
王胡子有话在肚子里颠来倒去,不知怎么说才妥当,琢磨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虞师长,你觉得我这人咋样?”
王胡子一愣,话头就转了,堆着笑说:“师长要洗澡?这个……下午洗澡好哇,你看日头这么大,也不容易着凉。师长行军打仗还这么爱干净,跟我们这帮粗人就是不一样。”边说眼睛直往他身上睃,心里有滋有味地臆想着:先反锁上门,松了皮带,解了扣子,把上衣裤子长筒马靴扒个精光,抱着白白嫩嫩的虞师长往热水桶里一坐……
看着粉堆玉砌的虞师长,王胡子忍不住手指发痒,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得口干舌燥了,就一把抓过虞师长面前的茶杯降火,心道还是先别打草惊蛇,这人是松糕裹炸弹,看着香,下口难,要是真翻了脸,一准拉出队伍开仗,老子难道还能像打余矬子那样跟他真干起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如多使些水磨工夫,慢慢儿哄上手。
王胡子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虞师长面前卖弄长相,有关公门前耍大刀的嫌疑,嘿嘿一笑坐下来,一双眼睛黏在虞师长身上,心想要是能这样天天对着他,真金白银都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