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被卓禹行牢牢牵在手里,根本走不了一步。卓禹行的手掌温厚而坚定,紧紧握着他,握得他都有些痛了。但卓禹行只会比他更痛。卓禹行总是这样,做挡在他外头的一层甲,一人之力挡下所有的风霜雪雨,连此时都不例外。
朱佥礼意欲自尽却被平渊挡住,两人齐齐摔翻在地,再睁眼时平渊倒在不远处的阶边,身后空空荡荡,正是高台边缘。
卓禹行在平渊面前挡开他,对阶下难以置信的众臣说:“谋逆弑君的罪臣朱佥礼已经伏法,本王所言,诸位大人可一鉴真假。”
平渊听得气血上涌,恨不得一把掀开纱笠冲到这些不知真相的臣子面前,告诉他们朕就在这,你们再说一句,朕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卓禹行从来没有背叛过朕,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卓禹行一人对朕、对大晋的用心良苦,卓禹行才是该配得上鞠躬尽瘁几个字的人!
只有平渊,他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甩开卓禹行的手。他离石兽更近,跨出一大步几乎摔倒。下一秒一股强烈的冲击力就把他往外重重一掀,纱笠飞出,皮肉和骨头猛然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滚了几下才停下,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
一杆长枪自朱佥礼左侧后胛骨刺入,枪头斜斜没入右臂,枪杆将他右侧肩胸部整个穿透。鲜血顺着枪杆流淌成河,染红了平渊白衣下摆。
“襄王怎会沦落至此,定是卓禹行栽赃陷害!”
他的双手比大脑动作得更快,迅速爬起向平渊冲去。平渊一抬头,就见到亲叔叔那双混沌的双眼里射出恶毒的精光,而他却无处可躲。
朱佥礼在狱中才呆了短短三日,却已不成人样。极冷的冬日,他褪去锦袍,只着一件单薄的旧衣。朱佥礼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得形销骨立,没有了假胡子的下巴被他自己割出一道道血口子,凝固成痂,远看倒也有几分像刚长出来的胡须。任何人一瞧,都能看出他眼中的疯癫和混沌。这个人俨然是已经废了。
有性子急躁的武官冲上前意图强闯广寿殿,卓慎行喝令一声,立刻数名荆州军横枪摆阵,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堵得水泄不通。古怪的是,荆州军手中的长枪皆卸去了枪头,只留一杆枪柄对着众人。卓禹行并不打算伤害他们。
“真的吗?”朱佥礼上前一步,狂风将他手脚上的锁链吹得哗哗作响。他笑容越来越大,眼中的光竟亮得像平渊在造纸坊见过的那样。
夹在中间的官员却看不见枪的模样,以为卓禹行嫁祸襄王不成要屠尽群臣,气得指着卓禹行的鼻子破口大骂。读书人抛开面子骂起人来也并不比街头混混文雅,各色难听的话几乎将卓禹行淹没。
“皇位本就该是本王的!皇兄驾崩后,本就该本王继承大统,也只有本王能!我隐忍那么多年,怎会轻易服输!”他兴奋嗜杀到极致,根本不在乎这些话被台下群臣听得一清二楚。
刹那间众人都惊呆了。
看到卓禹行被众人数落,朱佥礼的神智似乎清明了起来。他安静地看着这喧闹的一切,忽然大笑起来。“卓禹行,你看,他们不信你。”
?!”
此言一出立时引起轩然大波。
世上没有人活该替另一人承受所有的伤害。卓禹行为他做这一切从不因为他是皇帝,甚至不因为他是朱筠,只是因为卓禹行爱他。
他被卸去口枷,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平渊。他像是忘了那天那事,一声声喊着他温容,嘴里不断说着胡话:“容儿,你现在高兴么?你瞧,我终于站在金銮殿上了,你高兴么?”
朱佥礼已到了眼前。平渊闭上眼睛,等待从高台跌下。
卓禹行在二人五步开外,而朱佥礼近在咫尺。
爱是极脆弱又珍贵的东西,他已经浪费了很多很多,不敢再随心所以地挥霍。
“死人不会说话,只能任人评说。卓禹行,你要怎么让他们信,把我的尸首刨出来鞭尸么?”丢下这么一句话,透过纱幕深深看了平渊一眼。突然,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向殿前的石兽,用头狠狠撞向凸起的坚硬犄角。
“噗”的一声,想象中的坠落并没有到来。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脸上,平渊睁开眼,看到朱佥礼定在半空,错愕的表情凝固,双臂仍保持前伸的姿势,却一步也动不得。
平渊察觉有些不妙。
“本王有办法叫他们信。”
“朱佥礼,你弑君谋反不成,还要一错再错么?!”电光火石间,平渊只来得及远远看一眼台下众臣惊骇交加的神情,大喊道。
“不可能!”阶下有人大喊,“襄王殿下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没有证据,我们绝不相信!”
不顾阶下众臣脸色突变,卓禹行隐去平渊重生一段,将这十几日的变故言简意赅道来。
卓禹行杀气腾腾的面容从朱佥礼背后显现。他手背青筋迸
听到刺杀皇帝、意图谋反之人是襄王,众人皆是不信。卓禹行见状,挥手命人将襄王朱佥礼带到众人面前。
“竖子无耻,数典忘祖;弑君屠忠,窃钩夺玉,天地之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