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手机壳,方昭紧蹙着眉头,聊天框里增增减减好多字,最终还是全删干净。
发烧的他虚弱无力,佣人们本想着用残羹冷饭将他打发了,可方软软知道了以后转头就去方父那告状了,从那以后他的吃食与她一模一样,再也没有佣人怠慢。
方软软甚至将她的公主房让给了生病时惨兮兮的他,大包小包的进行“搬家”,只为了让他睡更舒服的床……
同伴可惜的展开被他揉搓过的画布,咂咂嘴:“我说,你梦中的美神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啊!居然画到这种程度都不合格吗?”
“好脏啊!他为什么要穿这么破的衣服!”
“不要给他吃这个!”
………………
方软软指了指自己,“我叫方软软。”
孤僻少年的细眉一皱,停下手中搅拌颜料的动作,扭头不爽的质问:“你谁啊?”
“画不出……为什么画不出……”
“然后呢?”
是方软软。
思绪拽回,方昭回复方软软:“……好。”
以前父母尚在的时候,他是抱过方软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那时候他还是无忧无虑,在父母庇护下快乐成长的小孩儿。
今天……是他生日。
他失去灵感了!
时间刻度上的每一个瞬间,都会诞生新的艺术品。要说新一届美院学生之中谁最出名,那比得是四班的天才画家左音。
“这是我的房间……愣着干嘛,快抬出去呀!”
“不满意也不要扔啊……有多少土豪等着收藏你的画作呢。”
年幼的他意识到,如果想要在金碧辉煌的方家拥有一个容身之所,就必须学会讨好方软软。
易拉罐敦在凌乱的桌上,给原本融洽的色彩世界带来了一种不太融洽的绿色。
左音的父母都是搞艺术的,在这样的家境下浸润着,他抓周的时候毫不意外的抓到了画笔。
感觉不对,却又不知道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左音的手肤色冷白,上面蹭着干裂的颜料,更显得骨节分明,宛如漫画照进现实。
他也确确实实没给父母丢脸。
a大美院的画室很多,像蜂巢。
方软软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要卖给你。”
许多看起来“千奇百怪”的艺术家们朝五晚九,像小蜜蜂一样勤劳的在这片热土上耕耘着。
他都做好了被这个妹妹任意折辱,随意欺负的准备,但是谁想到,她的“霸凌”跟她整个人一样与众不同。
但孤独的人生命中总得有那么些不速之客,否则多没意思啊!
从那以后他的每件衣服都是方软软亲自挑的,布料不好的不要,不够保暖的不要,不够好看的不要。
他重新挂了一张崭新的画布,刮刀烦躁的乱戳着颜料,心烦意乱,“你要就拿走,我是不会在这种垃圾上签名的。”
他陆陆续续为美神换了上千张面孔,或高贵冷艳,或明媚动人,可偏偏就是不对。
这是一种专属于艺术家的苦恼。
可最近,左音只觉得自己头顶有一团密布的乌云,遮盖住了原本洒在他身上的阳光。甚至,还有积蓄暴雨的趋势。
或许孤独是艺术家的特制,左音这个人朋友缘浅,性格孤僻又沉默,就是再活跃的社牛都不敢随意跟他搭腔,生怕梗吧唧一声落在地上,瞬间冰封整个场子。
后来再见,却是他狼狈的跪在雨里,像一条可怜兮兮的丧家之犬。而记忆中脆弱幼小的女婴,却依旧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小孩子的恶劣是成年人难以想象的残忍。
“随便签个大名,分分钟卖个几万块当零花啦!”
“白送也不要。”
梦中美神的脸戏剧性的蒙上一层白纱,任凭他如何祈求都不肯摘下。
“哥哥,今晚住宿舍,不回家啦。”
走廊的展示墙上,几乎被他的画作占满。
左音烦躁的将画布扯下,斑斑点点的颜料粘在他身上,叫原本容貌出众的他像个滑稽的斑点狗,像涂错了油彩的街头小丑……
同伴悻悻离去,嘴里半酸半羡慕的嘟囔着什么。
断了方昭的专注,青年从紧张的工作之中抽离开来,划开屏幕。
左音不喜欢创作的时候被人打扰,甚至还特地找老师申请了人最少,位置最偏僻的画室,却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会被人闯入了。
这不,方软软刚下了专业课,拎着一打啤酒就闯进了画室,气势汹汹的奔着左音而来。
好在,左音平时也懒得社交。
他抬手去翻办公桌上的日历。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灵感的枯竭的痛苦不亚于丧尸病变,人类灭绝,末日废土。
左音瞥了一眼桌上的罐装啤酒,冷着脸拒绝说:“我不买啤酒,你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