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开始舔舐面前的手心。
那双眼混沌而荒芜。
只是,她想,这里大抵并不存在什么规则,所以,稍稍打破一些大概也没关系。
不是以言语,而是以动作。
很快,它便得了授意,膝行而来,向人们打着招呼。
不存在挣扎,不存在反常。
切除和挖空所有无用的品格,激发和助长为人赏玩的特质。
烟雾在空中袅袅飘散。
生命力被从中抽离。
只余下服从和本能。
舌尖一点点湿润,眸光一点点凝神。
它的皮肤也泛着病态的白,像是许久未见过阳光。
甚至,侍者也在宴会主人的授意下为她送来了烟灰缸,并低声询问她是否还需要雪茄或卷烟。
有人得了宴会主人的提醒,纡尊降贵地俯下身,在猫说了什么话,又递出了手。
沉晚意眉目微动,了然了偏差所在。
落不下雨,开不了花。
是早已完成了驯化。
……
猫被召来这里,显然并不只是为了让人们远观。
青色的血管自细瘦的脖颈向下延伸,藏进纯白的蕾丝边连衣裙中,往四肢百骸输送着血液,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躯体。
或者说,他们习得了另一套规则。
出于各种原因对猫视而不见的人,也会因为类似的理由对她的烟视而不见。
沙漠一般寸草不生。
她知道,这里大致算得上是公共场所,空间也封闭,可能不该这样旁若无人地抽烟。
呼吸一点点粗重,涎水一点点延伸。
像是因此而生,为它滋润。
猫不是正在被驯服。
因陌生人而起的情欲。
可它沉默又安静,面色始终如常,看不出受过摧残的痛楚和暗疮。
指间的烟逸散出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掩过了屋子里香薰的甜腻果香味,隐约横亘在了沉晚意和猫之间。
有什么东西曾经崩塌,并完成了重构。
它在地毯上缓缓爬着,身肢摇摆,臀腿轻晃,举手投足间带着恰到好处的风情,目光却相当无神。
它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像是被磨灭了生存意志的将死之人。
令她恍然觉得,猫似乎并不置身此间。
而是处在别的什么世界。
没有人会因为猫的出现而触宴会主人的霉头,更没有人会因为一支烟去扫沉晚意的兴。
她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即便是复杂到本人都难以厘清的心绪,似乎也能通过神情和目光的微妙流转,在一定程度上加以共情。
不存在认命,不存在反抗。
瘦小、无助、稚嫩、苍白,正在被摧毁。
临席的人都太过聪明。
令其被彻底剥离人
无人能拯救。
过程如何自不必言。
似是某种动物本能控制下的返璞归真。
总之,大概是一种不可逆的雕琢,或者水磨工夫,或者斧凿刀削。
譬如,将服从和本能放到最大。
这种近似于无的情感表达令沉晚意微感困惑。
沉晚意将烟递入口中,尝着它在唇齿间扩开的雾气和苦味,又缓缓舒出。
而聪明人从不死守规则。
也没有置身于此的羞耻和不安。
但人们总有法子充盈这种贫瘠。
显然,它衣裙漂亮,但姿态不堪。
是她的预设出现了错误。
想必,曾在哪里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暴风雨,经历过放逐和流亡。
沉晚意点了点指尖,漫不经心地继续瞧着猫。
可将那双眼眸浸润的并不是水,而是情欲。
但同时,它的面上又根本不存在无意生死的空茫。
有人循着烟味投来目光,认出她的脸后,又不着痕迹地撇开。
但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
为猫所独有的动作。
皮肤白皙,但满目疮痍。
猫抬头朝手心看了一会儿,目光里渐渐蒙上水雾。
沉晚意恍若未觉,自顾自抽着手里的烟。
没有深陷泥沼的无助和沮丧。
一切都是经过了指导的模式化,显得单薄而贫瘠。
蜷缩着,战栗着,身子微弓,脸颊发白。
或者说,猫和她的想象存在着偏差。
有些奇怪,她想。
但这次,猫给她的感觉却有些不同寻常。
沉晚意也从来不是执意要破坏规则或制造困扰的人。
侍者无声退开。
像是久违地回过神,重新进入了某种状态。
沉晚意摇摇头。
猫深深埋下头,对众人打着招呼,相当谦卑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