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八月到来年清冷的五月。
分别将近一年。
叶夕颜没料到再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
皮皮还认得赵光明,狂叫一阵停下来,围着他深嗅,兔子似的耳朵摇来晃去,很兴奋。赵光明怕狗,头皮紧绷,察觉到皮皮没有拿他磨牙的欲望后慢慢安静下来,还摸了摸狗子打结的皮毛。
许久,男生扶着眼镜,神色变了几变,不可置信道:皮皮?!
皮皮跳起来扑他。
尾巴摇出残影。
哎嘛,终于认出它皮皮狗了。人类的记忆和嗅觉真的不敢恭维。
赵光明趔趄栽倒,好不容易稳住,声嘶力竭朝着车厢叫喊,眼睛泛出泪花,老婆老婆快来看,是皮皮!它没死!我靠,长得好大好壮嘴巴超级臭
老婆?
叶夕颜偏头望去。
恍若隔世。
孙娅穿着米色棉衣出来,站在车厢门口张望,比以前白,也胖了点,过得不错,微微挺着肚子,行动有点迟缓。
看到皮皮之后,眼睛瞬间点亮。
光亮的眼神迫不及待穿过狗子落到趴在地上双手投降的叶夕颜,然后很快熄灭。
人死不能复生。眼前蓬头垢面的大汉哪可能是已经罹难的好友?叶夕颜最爱漂亮和干净了
孙娅勉强笑笑,客气道:叔叔,是你捡到的皮皮吗?
叔叔?
叶夕颜坐起来看看自己,确实很大叔,为了保暖,里三层外三层穿了很多衣服,最外一件是深蓝色的维修工制服,还写着名字,裤子肥肥大大,也是男装,因为有很多口袋装东西方便,自从穿上就没脱过了。
她这副造型,确实很叔叔。
叶夕颜顿了顿,点头,狗是我捡的,在水边。
嗓音沙哑,但不是男声。
孙娅诧异道:不好意思,认错了,阿姨这只狼犬叫皮皮,原来是我们的狗,后来不小心被水冲走了,我们一直在找它。你要去哪里,要不要坐我们的火车?
赵光明嘟囔道:星年弟弟在车上休息呢,怎么可以放人上去?
孙娅叹口气,人家捡到皮皮还照顾得这么好,捎一程吧,那个人不会介意的。
赵光明不置可否。
不敢明着跟老婆顶嘴,于是阳奉Yin违撵皮皮上车,打算当着叶夕颜的面光明正大偷狗。
许久不见,还是这副死德性。
奈何皮皮毕竟是皮皮。
好不容易撵上车了又跳下来围着叶夕颜绕圈,还对赵光明龇牙低吼。赵光明咽下口水,试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只得让叶夕颜拴着狗一起上车。
两节车厢。
靠火车头的那截是生活区,堆着很多物资,罐头、瓶装水、干辣椒还有两只鸡关在笼子里,垫的草里有两只新鲜鸡蛋。
车厢里有厨师和医生。
两人正在下象棋。
医生就是之前李若男带来的退休老头,白发苍苍,很儒雅,救的人多了,大家都尊称一声魏先生。厨师是个四川口音的白胖子,还系着围腰呢,赵光明就没大没小叫他老胖,没见过,应该是后来加入的。
车厢很干净,角落放着香薰瓶。
淡淡的迷迭香。
正中桌子甚至还有一台小电视播放电影,放的是韩国丧尸片《釜山行》。
赵光明爬上去急忙关闭,嘴巴念个不停,老婆,都跟你说了怀着小孩不要看恐怖片,哎,看点花园宝宝不行吗?
孙娅撑着腰慢慢坐下,眉宇间有丝疲倦,好好好,不看了。
叶夕颜这才明白她不是胖了,而是身体浮肿。
怀孕了吧。
赵光明管她叫老婆
啧。
大约所有的闺蜜都不待见朋友的男人,叶夕颜看赵光明越发嫌弃。
她带着皮皮,又脏又臭,不敢坐铺着白罩的火车座位,拉拉衣服,索性倚着角落席地而坐。
厨师老胖端来蛋炒饭,还给脏兮兮的叶夕颜拿了包纸,一瓶水。
食物当前,叶夕颜哪顾得上擦脸,捧起盘子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戛然而止,咽咽口水,将盘子放到地上,招呼皮皮来吃。
皮皮也不客气,埋头苦吃,把盘子舔得反光。
这段时间但凡有皮皮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
狗这么对她,她也这么对狗。
老胖望一眼又给了个黑漆漆的窝头和一碟咸菜。叶夕颜照旧撕一半用水泡软后喂狗,属于她的那半则揣到衣服口袋,留着下顿吃。
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赵光明望她两眼,态度缓和下来,感觉眼前这个脏兮兮的流浪女人人品应该还行,不至于惹出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