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柯去谢家老别墅的钢琴房找谢陨星,中午挂断电话之后,谢陨星就跟失联了一般,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管家只说他出去了但是一直到凌晨两点也不见踪迹,言柯心当即提了起来,联系了谢陨星的母亲,他的母亲像是司空见惯,淡淡道:“你去谢家的老琴房里找他,他心情不好就会去那里,弹累了他自己会回家的。”
谢氏两个女儿先后结婚,自谢平栾、谢忱死后,私生子谢裴青被驱逐,谢氏多年基业崩塌于一旦,已经离婚的谢澜带着谢陨星搬回这里住了最后一段时间,后来为保住谢氏谢澜嫁给裴渊,才住进裴家,这所别墅里已经空无一人,谢氏长女对它的存在仿佛带着恨,从来持着不管不问的态度,小女儿雇人每个月上门打扫,但后来有几个人进去,再也没能出来,又传出了闹鬼的传闻,即使出价再高,也不肯有人来了,谢澜忙于工作,这座楼房就渐渐落灰。
言柯穿过外面的喷泉,双手推开了大门,那刹那,大片灰尘涌来,隔了百年之久的谢家保持着旧式形状,穹顶中间挂着镀金水晶吊灯,水晶珠被黑暗折射出幻影,璀璨琉璃光依稀可辨,巨幅油画横亘在深红天鹅绒的墙壁之上,油画中的女子一头褐黄长发,侧躺回眸,裸露香肩,神情轻佻,想必画的就是谢平栾从风尘之地带回来的妻子。家具上都盖着白布,角落布满蜘蛛网,那些细微的生命爬过地面,传出窸窣声响。
言柯穿过正厅,转向声音的来源,半路里,一个方向忽然传出“咕咕”的声音,言柯脚步一顿,侧眸看去,布谷鸟钟弹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布谷鸟,由真羽黏成,有着一对麻木空洞的瞳孔,它吐出猩红的尖喙,咕咕。
言柯怪异地皱了眉头,朝布谷鸟钟方向走去,那里有一个上锁的房间,门外地上扔着一顶魔术师的帽子,五颜六色的气球悬挂在把手上,气球上画满了笑脸。
背后的布谷鸟钟又一次响起,言柯将帽子拿起,在底下发现一个金色珐琅的八音盒,盒子底端刻小字:Meteorite,言柯打开八音盒,里面是一个金色鸟笼,中间双目流血的人偶摆出芭蕾姿势。
言柯拧开了发条,人偶缓缓开始旋转,在寂静黑暗之中,响起时大时小,飘忽不定的清脆音乐,那声音断断续续,显得诡异至极,忽然间,人偶高举的手臂颤巍巍垂了下去,被恶意画上的红嘴唇好似在笑。
言柯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额头渗出了汗珠,绷着脸伸手去触碰人偶的那节手臂,摸到了一根橡皮圈,是套在上面支撑的,播放到固定的位置随着皮套的脱落,人偶的手就会垂下来,用那种角度恐怖的脸来注视生人。
是八音盒的主人吓唬人的恶作剧。
言柯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靠近,大步朝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越是接近,言柯的脚步越是迟疑,最终停在了门外,手按在了门把手上。
里面传来隐隐的琴声。
言柯深吸了口气,缓慢地转动了门把手。
整个钢琴房涂满黑色油漆,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眼望去的黑色,铺天盖地,压抑至极,在最中央的黑胡桃地板上,矗立着一架价值不菲的纯黑色钢琴,折射出刺眼的光霭。
言柯后退了一步。
黑白琴键上,身穿病号服的少年面容近乎狰狞,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琴键上,以异于常人的速度弹奏,那一串音符急促到仿佛要冲破耳膜。
他的手指恐惧地落下,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再也无法停下,越来越快,仿佛预见了什么无法控制的糟糕,悲伤与愤怒夹杂,穿透那些音符,又像是愤怒到了极致,看到轰然倒塌后的景观。
克罗地亚狂想曲。
圣人渴饮鲜血,雏鸟湮灭于灰烬。
城市在解体,战火狂轰滥炸。
谢陨星额角的白色纱布渗出鲜血来,顺着发梢滴下,流过眼睑,在脸上蜿蜒下一道血红痕迹,他像是感觉不到,浑身如泡在冷汗之中,后背浸得shi透,绝望地紧挨着琴键。
言柯的腿如同生了锈,呆在了原地。
那浑厚的琴音如同咆哮,可谢陨星又恢复了平静,那种平静浮在隐忍面孔之上,好似一种哀调,穿过大雨中的土地,在撕心裂肺地倾泻。
他的注意力浑然没有被不速之客打扰,在重复的音符和琴键里,不知疲倦地重复令人麻木的乐chao。
言柯一直看着谢陨星。
直到熹微的光照耀到谢陨星的指尖上,黑白琴键上已然红肿一片,谢陨星的手掌猛的下压,额头砸在琴上,发出重重一声轰鸣,他剧烈地喘气,受够了一般,粗鲁地吞着空气。
他注意到了门外一直站着的外来者。
站了一夜了。
谢陨星的脸从钢琴边抬起,对视上言柯,很快又转了回去,并不质问为什么言柯会闯入他的领地。
谢陨星站起来,朝门外走,视言柯如无物。
言柯站了一夜,双脚已然发麻,在谢陨星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忽然开口:“你哥哥之前说你想考军校。”
谢陨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