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他突然刻意这样叫道,被唤起名称的人又是一个激灵,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他。在司马宣漫长的生命中,他的阅历与智慧所能告诉他的有关神明的信息,无外乎他们的倨傲和强大,然而眼前的女孩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并非一种睥睨苍生的高傲和自信,反而是属于女孩面对陌生男人的窘迫和来路不明的愧疚。
司马宣不能领会她的表现,不过他还是稍稍缓和了语气。
我们在哪里见过。他斩钉截铁地说。
神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点点头。
还会再见吗?他追问。
她迟疑片刻,唇瓣蠕动着、目光游移着,欲言又止。不待她给出回答,司马宣已接道:不要骗我。
如果你可以醒来的话,神明深吸一口气,我会来见你的。
醒来?司马宣眯起眼仁,不但没有表现出惊愕,反而舒展了身体靠在榻上,撑着头望向她,看来这里并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你也不是什么神明,只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是。这次神明倒是答得十分干脆,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熟悉的、血红色的眼睛,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是愤怒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半晌才道:林姑娘,给你一个忠告不要骗自己。
我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对情感没有任何体会和感知的能力,他轻飘飘地说着,目光却没有投在她的任何一处,这里的我如此,那么在外面的我想必也如一。你对我存在着某些遥不可及的幻想,但是我好心劝你放下它、另寻他处,毕竟这世上最不缺就是情,最不值当也最落不得好下场的,还是情。
神明蓦地轻笑一声,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格外突兀,司马宣也跟着抬眼去,她的眼睛弯得好像两轮新月,引人不由自主地要去仰望去欣赏。
这句话你早就和我说过一遍了,她笑道,再说一次也是一样的。
就好像一根刺扎进心里,司马宣的脑海在一瞬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往日时光的片段,就好像被摔碎在地上的铜镜难以拼合,一时间他难以自控地站起身来,却看见神明的身体从头到尾开始变得透明。情急之下,他当机立断地拉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有实感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他语速极快地问。
林沧海
那只手如烟似云,从他的掌心里流走。
司马宣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的无趣、如此令他不悦,他盯着窗外的夜空,恨不得立刻就打破桎梏离开这里,他太痛恨这种被人把玩于掌心的感觉了,那种神明对于凡人命运的高傲与蔑视,令他打心底生出几股愠怒来。
他讨厌不确定、讨厌因此诞生的不安,这盘棋是他输了,他一定要赢回来。
再三深吸气,他重新坐回榻前,再无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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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果真如他同沈灼槐所说一般,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开始向神坛靠近。一路上狂风裹挟着乌云、夹杂着碎雪,如真刀真枪般砸在人身上,若非如魔族般体格强健或者有修为护体,恐怕已经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了这也正意味着他们在向那块裂缝靠近,而司马宣同样能感受到,他体内的血脉开始渐渐活跃,似乎在那片神秘的裂缝背后,存在着他应该熟悉的同类。
秦夜来由于身怀混血,因此变得格外脆弱,幸亏沈初茶对她鞍前马后照顾得万分妥帖才勉强跟上所有人的脚步,司马宣和卫卿都留意到了她硕大的腹部,但是面对沈灼槐明里暗里的威慑,只有卫卿趁机同沈初茶提醒过一两句,但沈初茶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一面默不作声地照顾着自己的妻子;而沈灼槐对顾临渊的监视程度在齐水后是变本加厉,就差上厕所都要跟着了,她也因此无法和司马宣再多接触,只能强忍下来静观其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灼槐确实没打算碰她,一路上都相对克制顶多对着她又是啃又是亲,而顾临渊就像是被磨灭了意志般任他为所欲为,反而到最后失去兴趣的是他。
终于,在奔波了一周多后,他们抵达了最终目的地、离预定交战的漠北平原不到十里的古遗迹神坛。
被整合参与此次战役的道修们在此地等候多时,各个摩拳擦掌意图一洗前耻;而魔王军也在王都内部的安排下,早已陈兵边境,蓄势待发;甚至人族也派遣了一支Jing锐部队前来,作为后方援军滞留在神坛附近,等候人皇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