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恰好以边界线为界,分居两隅,虽然一眼望不到魔王军的队伍,只能看到远方飘扬的旗帜,但顾临渊依然感知到了微弱的、獠牙的气息,强行突破了沈灼槐的桎梏,安抚着她的神经。
这是否也证明,沈灼槐的实际能力,已经和獠牙持平甚至在獠牙之上了呢?
她不安地坐在营帐内,双手搭在膝盖上,怎么放都觉得不对劲,想了想又挪到桌上,依然心中作痒。他们在抵达营地的当日便被强行分开,司马宣卫卿前去人族军队的营地,秦夜来沈初茶不知去向,沈灼槐今日也难得对她没有什么纠缠,叮嘱几句切忌出帐,又设下结界封去她的力量后便匆匆离去,似乎有什么紧迫的问题亟待解决。
什么问题会让他这么焦急?
从赶路这么多日的观察来看,他看似力量已经强到无需忌惮其他势力,实际上依然有隐隐约约的规则在束缚着他,他对司马宣、对卫卿的态度和此前对缚杀的态度异曲同工,以他的实力和脾性,早在齐水城那一次就该发作,而一路上司马宣对他的爱答不理、对他安排的挑三拣四甚至只能让他生闷气,到底是什么在制衡他,流银翎王的威慑力吗?恐怕不止如此。
是林沧海?
而他对秦夜来的态度也耐人寻味,从最开始的嫌恶和排斥,在和沈初茶汇合后他就一改之前的刻薄尖酸,不仅一口一个大嫂还对她有所关心,而秦夜来居然也没有把之前他的真实态度讲述给自己的丈夫听,反而因此对沈初茶更为依赖,就像菟丝子一般缠绕着他、不愿离开他的视线,这难不成是沈灼槐故意的?可他脸上的厌恶不像装的,这么说来这两人之间恐怕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撑着头盯着空无一物的案台,竭力捕捉着獠牙这零星的气息,如涸辙之鱼般企图通过不断分析来理顺这其中所有人的心,可人心难猜,世事无常,又有什么是真正顺心顺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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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
自己的丈夫早早出了帐,将她独自留在营中,哪怕她再三询问顾临渊的下落,他也闭口不谈,只顾叮嘱她不得出帐可这营地里都是千华宗及各大宗门的弟子,不可能对她图谋不轨,见沈初茶如此声厉色茬,她不禁红了眼眶,而她的丈夫终究是爱她的,见不得她的恳求,允诺她可以在营地里散散心,只是必须由他的手下陪伴才行。
边境的夜晚依然在飞雪,只是尽数被结界阻挡在外,柔软的皮靴踩上去,依然能感受到新雪的松软。这样的夜晚是没有风的,外面白茫茫一片,也看不到月亮,夜色甚至没办法透过厚重的雪渗进来哪怕半分,因此整个营地里黑压压一片,只有燃起的火把和来回巡逻的道修在告诉她此地尚有那么一丝生气。
秦夜来斜了眼悄悄打量着身旁的青年,只觉得自己如同水里挣扎的鸟儿,快要窒息过去。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要打这场仗,此前几次劫难已经让千华宗元气大伤,按理来说应该好好休养生息,可沈初茶执意要攻打魔族,她从小被教育的、对魔族的仇恨也支持他的说法:此时正是魔族面临危机之时,虽然他们这算乘人之危,可若能一劳永逸,想必大家也是甘之如饴的。可她不曾料到的是,在沈初茶离开的前一晚,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找到了她。
回忆戛然而止,她攥紧手腕上的佛珠,扶着肚子,指着不远处的枯树和草丛,对着身旁的青年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想去那边的草丛方便一下,可以麻烦你在旁边等一下吗?
道修心领神会地站远了一些,秦夜来深吸一口气,仿佛抓住了那一线的自由般,她走向枯树,却暗暗动用之前学到的法术设下一个水灵根构筑的结界,水在结界中流动,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名道修瞥了一眼,只当是夫人生性腼腆,索性背过身去。
秦夜来却没有如厕,而是缓缓将佛珠挂在枯树的枝杈上,又扶着树干、稳着肚腹,一点点跪在了地上。
她虽然拥有了至纯的水灵根,却根本没有学习道修法术的天赋,这么久来,修为涨势缓慢,也只能使用最基础的法术,可这样就够了,至少能给自己搭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要让她再继续崩溃下去。
她的唇瓣嗫嚅着,终于发出了第一个音节:母亲
女儿不孝,辜负了您的期望、违背了您的教诲女儿,女儿对不起您!!
她将头狠狠印在雪地里,不顾被冻硬的草划破自己的脸颊和手背,额头撞上碎雪,被冰冷的温度浸润发红,直到失去知觉。
女儿曾励志成为符腾峰峰主,如今确已成事,可女儿她从雪中抬起头来,头发从背后垂下、沉在雪里,又在一瞬间被凝结成一条条硬块,如同漆黑的冰棱般将她的侧脸分割成块,女儿错了母亲,女儿错了女儿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也不该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颤,到最后已成哽咽、沉了下去。
是不是因为这世道本就不允许女子刚强,所以女儿索求太多,如今反遭其噬?濮瑾为怪物所挟、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