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妒。
自他们进了楼起,清冷气质的美人与狭长凤眼的男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身上的高贵与雅致气派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他们上了二楼,我将头转过去,朝着窗外。这时间无比漫长,他们踏上楼梯,忍不住从楼梯的缝隙间看见翡玉公子的靴子,白衣翩翩,墨玉的丝绸缎带束发,好慢好慢,仿佛时间都快停滞不前。我在这短暂而又漫长地看着二楼窗外向下的景色时想到,到了冬天,屋外是怎样一片白茫茫天地。
仿佛有雪花飞落我的指头,鼻尖,在并不存在的簌簌寒风里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看见我爹站在雪里仰头看着我,好像在问,殊儿,你抓住绳子了吗?
我没有,爹。纵使我抓住了,我也要放手。
为什么。
我要靠自己的双手往上爬,不借助任何一根绳子。
又看见七夫人袅袅婷婷的身姿,一步一挪在这巍巍雪山中慢悠悠走着,身后留下一串脚印的痕迹,停下来回头望,漫漫飞雪里凭天升起白雾,她说我清白了。我走了。
他们都在说她失踪得好,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子就该浸猪笼。有人拍手称快,认为是为人间除了一大害,死了最好,活着玷污了妇女的贞节牌坊。
我从内心为这些话感到悲哀,也为生死未明的七夫人感到悲哀。
想起父亲对我说的话,“古语有云:‘朝之将倾,必出妖孽。古之红颜乱国者,诚如鬼狐。然国若正,道清,区区鬼狐何以乱之哉!洪水肆虐,渠之不正,何罪之水耶?君昏无道,责之红颜"祸水"。’殊儿,你知道这段话什么意思吗?意思是无论什么破事,最后都会怪在女人身上,男人是没有错的。国破家亡,是因为有妖狐作乱,红颜祸水;子不好学,沉迷女色,是因为鬼迷心窍,媚术邪蛊;若有男女二人苟合,一定是女人妖艳淫乱,勾引别人,总之所有的情况里,男人都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他指的是隔壁邻居老李家闹得沸沸扬扬的捉奸闹剧,简单来说,李夫人很彪悍,不准老李纳妾。却被闺蜜告知老李在外头有好几个姘头,李夫人埋伏数月终于逮着狐狸尾巴,抓奸在床。追着狐狸精从街那头打到街那头。我和父亲站在门口看热闹,他并没有阻止我,或者要我回避这些“少儿不宜”。之后就说了以上那番话。
“可是,爹,”我傻傻地问,“有些时候女性明明就是受害者啊。”
“人们才不问事因,他们只看结果。并且人的私欲,和偏袒,是很可怕的。他们才不管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只关心谁在那个男人的床上。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强迫,那些嫉妒成性的疯女人就会默认为是女人自己爬上的男人的床,她们不去追究是怎样爬上去的,只要睡在男人身旁的不是她,就会丧失理智化身恶魔,对抢了她男人的女人迫害到底,并且手段残忍。你也看到了,老李那好色老头明明才是玷污黄花闺女的大混蛋,但李夫人的偏私和所谓的爱使她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拿女人撒气。变相纵容了老李的花花肠子,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老李子的偷腥行为屡禁不止屡断不绝。”
最后他教育我道,“颐殊,遇到这样的男人,不要犹豫,果断离开他。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回家,爹养你。”
我转向霜儿道,“霜儿,下次覃翡玉再去青楼的时候,你告知我一声。”
“怎么感觉是要去抓奸呢……”她警惕起来,眯起眼睛,“你要干嘛?”
我必须要知道。
纵然是被骗,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亲眼所见,或许不会好受,能死心死得更彻底也好些,即使要把我割开来,碎成一片一片。
一个半月后,终于等来了消息。霜儿冒死托人给我送了信,但她自己并没能露面,晋夫人不让她出府。没办法,我只好拖了小簪儿一起,让她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参与这种事,在妓院门口鬼鬼祟祟地蹲守——本来说好带她出来玩,结果变成了抓奸,实在惭愧。
呸,什么抓奸,说的那么难听,分明是揭露伪君子的真面目,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隔的时间太长,之前的感觉都淡了,原本埋冤的,委屈的,难过的,过了这么久,回过头来看,就觉得好笑。现下只有八卦看好戏的心态。
做人嘛,要轻狂洒脱,说丢就丢——不扔留着做什么,堵着心口硌得慌,占地方。
我们在青楼对面的酒楼等了一个下午,小二的茶水边上了第六壶边翻白眼,乃至到了晚上。我都开始强烈动摇,霜儿这个人本来就爱夸大,听风就是雨的,极其爱传播一些毫无根据的东西。
也许都是谣言。
也许子虚乌有,并不存在的事实。
等了太久,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没注意那边的情况,还是小簪儿提醒我道,“诶诶,那是不是你要等的人。”
傍晚时分,他终于出现了。
和青楼妈妈在门口有说有笑的,老鸨时不时捂着嘴笑得娇羞。
是真的,霜儿的确没说错,也无半点夸大。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