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上的疹子什么时候才好?
赵衍算着日子,此行如果顺利,来回大概也要一两个月,只盼她那时好了,肯让自己一睹芳容。
妙仪道:我不知道。
又骗人。 他们相处短短两日,分辨她的谎话,赵衍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哪有女儿家脸上长了疹子,如她这般满不在乎的。
他知道从她口中撬不出真话,抬手抚上她蹙起的眉间,撩起额角碎发,略过凝脂般的侧脸,停在她尖尖下巴上,指尖游移,恋恋不舍。
宝纱难掩两靥红,柳丝不隔桃花面 情人眼里出西施,赵衍此刻心有体会。
妙仪挡住他作乱的手指,也不管他yin的什么,默不作声,一只手在被褥间细细寻觅,那柄匕首如果不在他手上,便是落在这一床绵软里了。
我明日要去投军。
赵衍活了十七年,头一回做这样大的决定,无人可说,心下寂寞。
他一直想与父兄一样去塞外建功立业。
少年人谁没有雄心,谁人甘愿靠着父兄荫庇,只做个勾心斗角的文臣?不过是阻碍重重,才一直举棋不定。等他夜奔投军的消息传遍大梁,人人都只会说他豪情壮志。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番豪情壮志,实则系于一场突如其来,又不愿错过的邂逅,说到底,是为了儿女情长。
他不愿被人摆布,便要让功业掷地有声。他和她昨日一样,也是去搬救兵的,不过他的救兵从来都只是他自己。
她的手顿了顿,沉默半晌,有些不解:做什么和我说这个?
赵衍握住她的手,翻身下来。他今日不是为了轻薄她来的,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此刻悬崖勒马,好为长久之计。
我阿兄从军前几日,娘替他纳了个通房,他起先不情不愿,从军营回来之后立刻将她明媒正娶进了门。
妙仪嗅出一丝危险,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你放开我。
赵衍自然不会依她:你知道是为什么?
不想知道。
他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扣进她的指缝中:我阿兄说,他快死的时候竟然想起了那个女人,明明不过只在一起过了一夜而已。
不知是不是像他们这样在一起,不再做什么,苦短了春夜。
妙仪终于在被褥的一处皱褶中,找到了匕首,悄悄握在手中: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赵衍耐心十足,循循善诱道:我明日要去从军,今夜和你一处,若是活着回来了,也将你明媒正娶进门何况昨日你让我宽衣解带,今日我一亲你的芳泽,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他们不过见了两面而已!
赵衍巧舌如簧,竟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体,说得顺理成章。
妙仪斩钉截铁道:我不嫁你。
赵衍回想起来,她今日提起过,昨日想去找的人已经离开大梁了,故意捏她的痛脚:还想着你的救兵?
妙仪被她一问,想到不辞而别的贺敏之,心中酸楚,无言反驳。
你且记得,真打算救你的人,不会等你开口,也不会不辞而别。
妙仪恨他一语中的,自己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自救,愤愤道:真烦人。
赵衍知道她也是大户人家小姐,三书六礼没个三年两载过不完的,他只去几个月而已。
属于他的小狐狸跑不了。
三个月后我回来这里找你,你我都有一桩恼人的婚约,我也只是顺手救你脱离苦海罢了,你到时候不愿意嫁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该赔我的香囊,需仔细做好了。
我不会做香囊。 此言不差,她自幼不喜女红,要做什么都有身边的婢女嬷嬷代劳了。
那你会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
赵衍对拿捏她的法子已经驾轻就熟了,他撑起一只手臂,将人虚虚拢在怀里,玩味道:只会吃饭,睡觉,做坏事?
妙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被他一把环住了腰:我见你的案几上有把琴,你明日扶一曲给我送行!
你将手放开。
那处柔韧纤细,赵衍舍不得放开,恨不得这样两相僵持着到天亮。
我答应你你放开。
清晨时分,鸡鸣山上薄雾未退。
乌骓踏步慢行,沿着小路下山,马背上的人时不时牵住缰绳,将它慢下来。
它等了一夜,有几分不耐,一踱步子,惊动头顶的雀鸟踏枝而去,下一片晨露朝雨。
一段袅袅清音翩然而至,是一首鸥鹭忘机,故事不难懂,一位渔夫出海,因无巧诈之心,连异类都愿和他亲近嬉戏。
原以为是流水,潇湘这等女儿家喜欢的,亦或是阳关,胡笳一类送行迎归的,不想她却选中这样一首平淡又不失欢快的闲曲,他有几分诧异,又觉得她这意料之外的选择,如天边渐渐泛出的青粉天色一般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