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青雀情况稳定,刘王和刘麒亲自将其送回宋府。
同一时间,简方也派人分别把救回来的孩子送回其父母手里。
暖衣阁写手全程跟进,积翠跪在宋府诸人之间,直到宰辅黑色的衣摆划过眼前,她悄悄抬起头看去,那对男女的背影熟悉得令人心惊。
积翠不安地抠抓着眼前的方寸地面。
宋府诸人什么都知道,积云和吴一也什么都知道。
他们知道“芙蓉”和“相柳”是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知道那个失踪的敖因是怎么回事,然而,他们看笑话一般看着她前后奔走,就连积云和吴一都看着她心如鹿撞却不曾提点。
真是令人憎恨。
暖衣阁小报详细刊发了孩子回归的全过程,而后舆论爆炸。
为何麒麟送还孩子还如此官威赫赫?
为何阮水和溪水骤然发难?
为何仅仅解救婴儿就导致璧玉村死伤无数?
是否璧玉村中再度上演了当年阮水决堤之劫?
暖衣阁声声质问,引起溪县民意滔天。
芝草也有不满之声,其中最激烈的是没有找回孩子的那对父母。
失踪了四个孩子,只追回来了三个,还有一个呢?凭什么说他死了?凭什么说孩子长眠在布满瘴气的山林里?是谁害死了孩子?
是麒麟!是麒麟派出的差役害死了孩子!如果他不严令沿途各州配合,就不会把差役逼得那么紧,就不会有人贩子狗急跳墙!麒麟要救,就要把所有人都救回来!麒麟怎么可以失误?麒麟的一次失误,毁了别的家庭、别的父母、别的孩子的一生!
刘麒如此大张旗鼓地送还别家的孩子,谁来关心永远失去孩子的家庭?
刘麒可曾为此谢罪?!
呵,麒麟真是冷血动物!
芙蓉看完舆情汇报,默默合上邸报。同样的抄本也会放在宰辅案前,不知相柳会作何感想。
拐卖婴儿一事只是引子,暖衣阁还将溪县里木损毁、求不到人类婴儿之事全部归因到麒麟身上,而芙蓉手里没有可以掌握的喉舌,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相柳倒没空管这些,他回到芝草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调查,以青雀失踪案为线索,往前追溯数十年户籍卷宗,力求把溪县所有涉事官员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芙蓉亲自督促秋官长启动违宪审查程序,把溪县地方法规民俗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凡是涉嫌歧视半兽的通通要求立即整改,并召回茅州刺史述职,再三提点他在茅州审慎使用宪法监督程序。
几日后,青雀情况突然恶化,伤口流脓,医官束手无策,芙蓉只得修书求朴赶快回来救人。
同风得知青雀失踪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如今衣不解带照顾一番,更是病情加重,整个宋府乱做一团。宋氏老夫妇要打理生意,接待外客,扶摇一边照顾同风一边照顾青雀,分身乏术,心力交瘁。
朴为青雀看诊后只提出一个方案:青雀皮肤深度烧伤,感染严重,唯有植皮一途可以挽救其性命。
宋氏诸人不懂何谓“感染”、“植皮”,也不懂朴为何能从器官移植推演出皮肤移植关窍,但他们明白,不做,青雀就会死。
扶摇和同风争相割rou救子,可朴缓缓摇头。取皮风险很大,感染同样会威胁供体生命,扶摇和同风都是凡人,经不起伤痛。
于是供体人选里只剩下了宋氏老夫妇和芙蓉。
“用我的吧。”芙蓉道,“是我没保护好青雀。”
相柳轻抚右手伤处,蹙眉垂眸,默默不语。
青雀耽搁不起,换肤准备得很快。芙蓉和相柳站在青雀房门前,时光仿佛回到了芙蓉决定剖腹取肝的那一日。
“你不是怕疼吗?”相柳问。
“怕呀,可我不能不管青雀。”
“身为君王,当以自身为重。”相柳的声音平静无波。
“所以要把切肤之痛转嫁给老迈父母?还是转嫁给凡人之躯的姐姐姐夫?”
“我……”相柳还没说完,芙蓉突然有些气愤地打断他,“当初是我太自信,想要找到问题根源,却把青雀置于危险境地。我不能再拿他的安危去赌了,若我割rou便可换他平安,我恨不能朴马上割尽我的所有血rou。”
相柳不再置评,却敏锐地抓住了芙蓉话里的情绪:“你在怨我……?”
芙蓉深深闭眼:“当初在悬崖边,你眼睁睁看着青雀掉下去,你是否在赌目章会现出原形去救他?你是否在赌目章的人性会战胜对半兽身份的恐惧?”
质问来得太突然,相柳一时语塞,只得回答:“是。”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目章的勇敢和义举,会向村民证明半兽不是劣等动物,他们是人,而且是道德品质高尚的人。在朝廷介入引导下,目章会成为改变溪县半兽地位的锚点。
“你赌赢了。”芙蓉的声音变得很冷,“但我更怕输。你不要劝我,不要阻止我,我是君王,也是青雀的小姨。切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