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朝议。
有幸开府山中的达官显贵,或是从山下御风而来的官场新秀,只要是经过宫门前的,无人不侧目。
驰道边静坐着几十个形容狼狈的百姓,仿若流民。有人上山请愿的消息已经传遍芝草了,上山时浩浩荡荡几百人,最终坐在这里的也不过这些。官员们赶着进宫,没人停步,那一干人等也安静地目送他们走进深深宫墙,根本没有发生他们担心的当街拦人告状之事。
芙蓉一行人又累又饿,之前让人欣慰的朝阳已经转变为烈日,宫门口一片坦途,没有丝毫遮Yin之处,他们只能忍受着炙烤,无处躲藏。
芙蓉把侍卫首领相赠的伞打开,递给玉兰,玉兰不要,又给积云,最终一行人谁都没打伞,那把伞被好好地收起放到一边。
热风吹过,玉兰按捺不住,走向执守的侍卫,但没有通行旌券,守卫既不肯通传,也不肯放人进去。玉兰无奈,坐在门口撒泼大骂,惊得芙蓉和积云赶忙来劝。玉兰指着守卫鼻子大叫道:“台辅不许见,那我要见一个叫冯骁的总可以吧?让他出来!”
侍卫是亲眼看着简方来见芙蓉的。既然他们开始提要求了,别说态度多恶劣,帮忙找一下冯骁应是不会犯什么大错的。
于是立即有人跑进宫内。
玉兰终于肯随着芙蓉坐回去了。
“何必呢?”积云给玉兰顺气。
“撒泼打赖很难看是吗?”玉兰苦笑,“在村里,像你们这样讲道理的人早就饿死了。你们坐了这么久都见不到一个管事的,我一闹,起码他们有所行动了。”
不久后,冯骁出来了。他也不寒暄,对玉兰说:“台辅今日不在芬华宫。”
“胡说!”玉兰说,“刚才我明明看见当官的都去上朝了!”
冯骁扶额:“主持朝议的是冢宰茶嫣。”
好不容易爬上山来的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麒麟不在宫内,他们这一腔热血、满腔冤屈,要向谁说?
既然来了,绝没有轻易离开的道理!芙蓉对此早有预想,客气地问道:“大人,朝议结束后可否替我引荐一下冢宰大人?”
冯骁又被芙蓉腰间的玉佩晃了眼,点头说好。
芙蓉笑着谢过,带着人又坐回艳阳下。她的嘴唇早已干裂,皮肤被阳光晒得通红,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冯骁叫人给他们送去水和点心,转身回去找简方。
待得散朝,黄昏已至。
宫门内陆陆续续有官员出来,没人敢多停留片刻,纷纷召唤侍从快速离去。
人群中有几人面色沉沉地朝他们走来,冯骁对芙蓉说:“中间那女子便是冢宰茶嫣。旁边的是大司马简方和大宗伯楚凌霜。”
三人在暖衣阁众人面前站定,众人纷纷下拜。吴一被积云拉扯下摆,他跪是和大家一个节奏跪下去了,可头半天没磕下去。好在冢宰没计较乡野村夫的无礼之举,淡淡叫起了。
茶嫣容貌极盛,即使是黑沉沉的官服也压不住她的美貌。她抢在所有人开口前从人群中准确地认出玉兰,说:“你一路辛苦了。台辅派了冯骁去接你,为何却以此等方式来到芬华宫?我听闻你的事迹之后非常感动,你绝对当得起柳国‘最美乡村女夫子’称号。若这背后有什么委屈,你也大可向我说,我会按程序向有关部门反映。请相信台辅,相信柳国。”
玉兰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茶嫣一开口,便把她要说的话都堵死了。
她的一生冢宰知道多少?是谁转述给她听的?她完全理解她的诉求吗?
玉兰心下纷乱。
积云可没那么好糊弄,立即插话道:“向有关部门反映?直阳县令?还是保安郡守?或者端州侯?”
茶嫣皱眉:“柳国推崇法治,讲制度、讲程序、讲证据,你们不要预设立场。向他们反映问题有何不妥?”
积云说:“如果不是我们,玉兰早就死在下安村了!端州官员一个个把她推上‘最美’的道德高地,谁肯听她陈情?”
茶嫣终于把目光从玉兰身上挪开,不悦地说:“若如此,玉兰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大人有此决心,那我便把玉兰一事的后续也跟您说上一说,让您知道我们为何非得来芬华宫告状不可!”积云说完,招徕经过的官员,邀请他们驻足聆听吴一不敢写在《直阳二三事》中的内容。大宗伯楚凌霜大声呵斥,可积云用更加大的音量诉说她、阿翠、芙蓉在直阳遭遇的一切。
积云文采风流,所说之事又太过惊骇,他们身边渐渐聚拢起不少官吏,官员们之前那不敢惹事的态度被一扫而空。
茶嫣听完怒道:“整个端州沆瀣一气,简直闻所未闻!你们若有证据,还请尽数移交秋官府。”说完,她再次把关注点放到玉兰身上,“下安村如果回不去,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谋生之处。”
茶嫣用力握紧玉兰布满老茧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茶嫣的双手很温暖,很有力,她的眼神坚定而清澈,仿佛她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玉兰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