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脸色骤变,狱中气氛顿时压抑起来。在场官员各个低头听训,心下无不骇然。新王尚未即位时,朔州官员们无不亲眼见证了刘麒维稳的铁血政策,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中都撑过来了,为何即将国泰民安之际,发生了天罚?天帝是对新君之政不满,还是秋后算账,要新王清算刘麒曾经的越俎代庖之罪?
“为何会没有孩子?”相柳从喉咙深处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问题。
渠在这高压氛围之下也露出些许不安,梗着脖子答道:“先王盛年时,我们生活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难以为继。然而,从我们父辈起,溪县的一些偏远村庄就像种了某种诅咒。我们向里木祈求孩子,里木结出的卵果却越来越少,甚至有的村子再也祈求不到新生儿的诞生。”
默立的官员中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抽气声。
“为何没有官员上报此事?”芙蓉问。
没人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芙蓉又问:“除溪县外,其他地方可有出现类似情况?”
渠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渠的年龄,从他的父辈开始发生的事,应可以追溯到先王末年,至今已经十数年了。
相柳沉yin道:“若溪县多地皆有异象,且持续时间如此之久,而属地官员竟未上报,那么,当地一定发生过什么,也许你不知道,也许你没如实告诉我。”
“您言下之意,是在推卸责任吗?”渠恨声叫骂,“我们不关心是谁的错,是先王也好,是新君也罢。我们只想活下去,我们也不想靠偷孩子度日!既然此事已达天听,您就应该来拯救我们!”
“放肆!”州宰大喝。
两旁狱卒立即一左一右将渠按到地上,其口唇狠狠拍到地面,所有恨声皆被摔回嘴里。
相柳淡漠地低头凝视着渠,一如他刚提审他们时。
宰辅不言不语,他身边的女子也不言不语,一众官员只好当自己是木头人,Yin暗的牢狱里落针可闻。
不知多久过去,渠尚且在麒麟的威压下咬牙硬撑,一名女囚却支持不住了,她用筛糠一般的声音说道:“都是诅咒,都是因为半兽的诅咒!”
“你!”渠奋力挣脱束缚,回头就要阻止她,敖因从Yin影里浮出半张可怖的脸,shi润的舌头缠上渠的膝盖。渠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里,四周嫌犯吓得手脚并用地四散开来,又被狱卒们亮出的刀剑纷纷逼了回去,一时间手链脚镣撞击声噼里啪啦响起。
人群里有人尖叫道:“是那个男孩!是咬掉游家老大半个脑袋的妖魔!”
“若不从实招来,你们的脑袋也会被吃掉。”芙蓉凉凉道。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相柳如刀的目光扫到女囚脸上,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那些再也祈求不到孩子的村子并非突然如此严重,都是因为半兽对他们下了诅咒!”
“为何归咎于半兽?”芙蓉问。
“人们向里木祈求孩子,是人还是半兽都有定数。然而,从我们父辈起,里木结出的半兽婴儿越来越多,后来发展到全是半兽,没有人类新生儿出生!”女囚似乎被吓住一般,顿了很久才继续道,“直到半年前,里木连半兽的卵果都几乎不再结出了……”
芙蓉疑惑道:“你们刚才说,村里没有孩子长大,无人种地,土地也没法分配给后辈。可半年之前不是还有半兽吗……?”
“半兽怎能算人!”几个囚犯异口同声道。
“……”
芙蓉默然,而后又不死心地确认道:“所以,其实是你们不愿意把土地交给半兽耕种,宁可出来偷盗非半兽的婴儿回去养大?”
“是那些半兽孩子根本没机会长大吧。”相柳叹了口气。
“……”
渠避不敢同芙蓉对视,算是默认了相柳的猜测。
“若这就是你们的全部陈情,那我已经明白,我会亲自去溪县了解情况。”相柳不再搭理女囚嘟嘟囔囔的诅咒,起身向外走去。
他走了几步发现芙蓉没有跟上,只好又回去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又转头对郡守说:“溪县之事我会禀明主上。当前要务是追回孩子,你们若力有不逮,我让简方协助你们。”
在一片喏喏应是中,相柳拉着芙蓉离开了大牢。
比起去大牢时的浩浩荡荡,回来时的回廊里只有芙蓉和相柳的空旷脚步声。
一路走来,即便相柳未曾放开芙蓉的手,她的手却丝毫没有变得温暖起来。
“你在害怕吗?”相柳问。
芙蓉点了点头。
“怕天罚?”
芙蓉摇头:“里木异状只局限于溪县,你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即便这是天罚,罚的也不会是你我。”
相柳道:“那是怕那些人贩子?”
“是。我怕他们的想法。”
相柳默然。人心比妖魔还可怕。
“他们真心认为半兽不是人。”芙蓉说,“所以杀起来没有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