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位于讲武堂主教学楼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钟楼,从钟楼里发出的声音响彻整座校园,那便是提醒全校师生们上下课时间的唯一信号。
当这声音响起,厉北山才发觉,自己已在吴渝中的办公室里待了将近一节课的时间。想来,自己的未婚妻在会客厅恐怕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于是,他将手里的烟头捻灭,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还有事,今日就先便宜了你小子。”厉北山一面说,一面理了理身上的军服,“等哪天我得了空,就把我随的那份礼金给吃回来!”
吴渝中也站起来,并急忙拉住他,“哎哎,我这正好没课,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今天吃!”
“那不行。”厉北山拍了拍被吴渝中扯皱的衣袖,说道:“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敲你一顿大的!走了!”
说罢,厉北山便径自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吴渝中这些日子在家守着新媳妇儿可是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厉北山,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我说!请你上广聚轩去不去!”他在后头大声对厉北山喊话。
“不去。”厉北山连头也不回地抛下两个字,依旧向前走着。
吴渝中不死心,咬了咬牙,准备将自己的私房钱贡献出来一些:“去利西亚吧!吃牛排喝红酒怎么样?!”
厉北山连想都没想,仍旧回了那两个字:“不!去!”
这家伙,奉天城里最大的饭馆不去,新式的番菜不吃,简直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吴渝中绞尽脑汁想了想,冲着他的背影又急声道:“知味楼!知味楼!北平新来的厨子,能烤鸭,能涮rou,保准你满意!”
吴渝中在后头变着法地换馆子,活像一个卖吆喝的伙计。厉北山心中偷笑,本想再回他一个“不去”,但听“北平”和“涮rou”两个词,便微微愣了一下。
“知味楼……”他暗自嘀咕了一句,便笑着回头对吴渝中说道:“这地儿不错。不过……不和你去!”
吴渝中刚绽开的笑脸还撑不过一秒,便瞬间凝固住了,“嘿!你小子,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告诉你!”
厉北山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丝毫不在意他还有什么“村”,还有什么“店”。他只想着,这北平来的师傅做出的北平菜,能不能对上那个北平丫头的胃……
他一路走,一路都在酝酿着这个心思。那日的涮羊rou,显而易见是她Jing心准备的,然而吃惯了东北酸菜锅的他,其实并不觉得北平的白水煮羊rou有什么特殊的滋味。尽管如此,那日为了不拂她的一片心意,他仍是表现出了一副大快朵颐的模样。
他知道,身在奉地的叶南枝,是想念故乡了。而这样的心绪,在新嫁娘的身上,总是会更加地突显。他就算再没心,也当是能感受到这一点的。于是,刚刚听着吴渝中说起知味楼来了位地道的北平师傅后,厉北山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她去尝尝家乡味儿了。
然而,就在他兴致勃勃回到会客厅时,赵小川却告诉他,叶小姐陪同着大公子去吴渝中的办公室找自己了。
他皱了皱眉,心中略感不安。
可他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和吴渝中聊得太过投入,并未注意到有人经过。就算被人听了墙根,也都是一些不着四六的玩笑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要紧的话。
原本还想回头去寻,但如此一想,便又坐下了。
就这样,他在会客厅里端坐着等着。表面上看起来是气定神闲,心中却是一刻比一刻焦躁。
墙上的挂钟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讲武堂的校园里逐渐变得喧闹了起来。天上的日头正在西落,学生们也都下学了,厉北山此时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又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正想起身,便看到叶南枝从远处往这儿来了。
于是,他将脸一板,坐得比先前还端正。
叶南枝走进来,便见着那位说要带她学枪的男人正如一尊佛陀似的,神情严肃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那面色是冰冷的,与这日暮时绚烂的晚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爷。”叶南枝搓了搓刚刚握枪的那只手,丝毫不带感情地叫了他一声。
厉北山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问道:“去哪儿了?”
“靶场。练枪。”叶南枝的回答也很简短,好似全然没察觉出他此时不悦的情绪。
厉北山自然是察觉出了她的冷淡,并且他很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她此时这般怏怏不乐,要么是怨自己把她晾着太久了,要么就是厉北岩对她说了些什么不受听的话。
“好了,别不高兴了。”他的语气舒缓下来,刚刚的严厉变成了语重心长:“往后,没我的吩咐,不要随意跟着别人乱走。”
他不过是有些担心她被人利用,但这话落在叶南枝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她轻轻地冷哼一声,说道:“厉二爷请放心,您的话我是不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