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日敬廷冬猎时差些在城郊的山上坠崖,武定候府的马隔三差五就要被拉出厩溜达一圈,检查一下辔头、马绊、铁蹄钉,若是乘马还要定期维护马鞍和铁蹬。敬廷请回来一位老马夫,年轻时在山丹马场训过军马,年纪大了身上病痛不断才告老,如今在城北的鸡笼山给一家富户看围场,那家人一听是敬元帅想挖他去府里养马,忙不迭把人送来,临了又是送东西又是加工钱,指望他能成条门路。
姓原的马夫是有几分真本事,只有一点,他好喝酒误事。早年在祁连山为此受了两次军罚,屁股都被打裂了,走路像只螃蟹,可也没戒掉酒瘾。他去了敬府,头几天还亲力亲为喂草料,梳马毛,骑着在院里走两圈,渐渐地见府里除了元帅用马,其他的夫人小姐都甚少出门,就生了惫懒的心思,只把乘马料理得油光水滑,辕马就交给徒弟去照看,每日下了值就去城西的小酒馆喝到天亮,再晃回府里一觉睡到下午。
前日也不例外,徒弟跑去问他,说府里的一匹辕马好像生病了,总是燥燥不安,把马浑身摸个遍也没有什么伤口,他当时说了句什么来着?
“......师父说那是匹骒马,怕不是发......发情想儿马了,还说过几天寻个来......给、给它治治sao劲......”
“放肆,你当是什么地方——”
陈氏大怒,她快速扫了眼堂中各色神情,上座的婆母和二叔,一个铁青着脸一语不发,一个垂着头,大掌紧紧捏着雕海东青的椅把手,手劲大得绽出青筋,几乎要将那鸟头拧下来。
徒弟哭得眼泪鼻涕满脸,跪在下面不住的磕头,这话登不得大雅之堂,偏偏屋里坐着的都是些贵人。
“是真的......小人说得都是原话......请元帅、请老夫人还有大夫人明鉴......小人想好好养,可是实在束手无策啊——”
“师父他头天晚上又是喝得烂醉,第二天早上还是街口卖豆花的瞧见他睡在路边,让他家小子来府里通知顺爷给抬回来的,小人给他说了好几次,师父都说出发前他会看看,可那天直到夫人们套车出门他都没醒过来......大人要是不信,叫来顺爷问一问就知道,这事牵扯到二夫人,给小人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说谎啊——”
屋里一片寂静,除了徒弟的抽泣,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陈氏此时也不敢轻易开口,她抬头见敬大爷冲自己挤眉弄眼,意思是都僵在这儿,要不要谁出来说两句。她轻轻摇头,无声地冲他比了个手势,这种枪打出头鸟的关头,她才不去触霉头。
屋里响起一阵女子的抽噎,她回头一瞧,挑了挑眉峰冲大爷使了个眼色,你看着吧。
出声的是三老爷的夫人田氏,她捏着帕子蘸眼角,起初还是小声抽泣,哭着哭着就奔着哭丧去了,“说来也怪我,上车前冬哥儿闹肚子,我就陪他一起去了趟净房,回来时候丫鬟已经把东西放在前面那辆车上了,我还去给二嫂说......二嫂也没介意,谁成想会这样!我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肯定拦着她......可怜二嫂,年纪轻轻,阿鱼又这么小......”
“闭嘴——”三老爷听她越说越没谱,一掌拍得几上的茶水跳三跳,怒指着田氏道,“现在轮得着你哭?自己儿子不看好,让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误了事......”
“三爷是怎么说?是我故意让冬哥儿吃坏肚子,就为了骗二嫂上那辆车?什么自己儿子,冬哥儿不是三爷的儿子?”田氏腮边还挂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看起来倒有些楚楚动人,可惜竖着尖指甲和敬三爷对骂的样子与方才掩面啜泣的娇柔相去甚远。
“妇人之言——”三老爷不屑与之。
“啪——”正上传来一声中沉苍老的怒斥,屋里瞬间收声,皆低头装鹌鹑。
敬老夫人终于开口了,“你们都给我闭嘴。”她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是被养马小厮的话触怒,还是厌恶三房不分场合无休止的争吵,简单的几个字陈氏听出了滔天的怒意。
敬廷还是一语不发,老夫人看了一眼二子,知道他此时肯定心乱如麻,这副样子连先头姜氏病逝也不曾出现,她心里叹了口气,真是让他栽到老二媳妇身上了。
她板起脸来主持大局,“事情还没个定论,你在这哭给谁看?”她训诫田氏道,“难不成今日你上了那辆车就不会出事了么?”转向面色红白不定的敬三老爷,依旧严厉,“管好你自己的媳妇,她再这样不懂规矩,干脆连冬哥也不要教养了。”
田氏一听,急得张嘴就想争辩,被敬三爷一眼瞪回去,屁股像坐在钉子上一样坐立不安。
老夫人又转向陈氏,道,“你照看着南院,老二媳妇不在,当大嫂的要替她管理好内院,还有府里,约束好下人,不许他们乱嚼舌头,要让我听见外面传了什么话,先拿你是问!”
陈氏立刻表示明白。
一个棒子一个枣,老夫人看她还是有眼力见,神色缓和些,道,“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