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丞闻言,搭手扶了林修平一把,将他搀扶出门。
陆显将门关紧,目光带着埋怨,林修平到底是国子监的监生,是他的学生,堂堂内阁辅臣,怎能在圣人之地对生员大打出手,要是传出去,遭言官弹劾,又是一桩大麻烦。
“沈阁老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国子监来?”陆显Yin阳怪气的问。
沈聿的目光在房内一排书架上梭巡:“这话说的,国子监隶属礼部,身为礼部堂官,兼顾监中庶务,是本官应尽之责。”
“打人也算应尽之责?”陆显问。
“那倒不是,打人是因为他欠打,”沈聿分外认真的说,“我不打他,我儿子就要打他,我儿子打他犯学规,到时候难做的还是你,我是为你着想啊。”
“……”
“谢谢你。”
“不用谢。”
陆显被他气笑了:“我算知道沈怀安随谁了。”
也懒得再跟他掰扯打人的事,只是追问出了什么事。
两家姻亲关系,本来就对林家求亲的事有所了解,沈聿简单一说,陆显便唏嘘连连:“林副宪素来谨慎、廉洁自守,怎么养出这样的孙子来?”
沈聿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也被恶心的无从宣泄。
“三书六礼,到了哪一步了?”陆显又问。
“合过八字了,还未下聘礼。”沈聿道。
陆显点点头:“出了这种事,且看言官怎么闹吧。横竖都是要退亲的,越早越好,不过依林副宪的为人,应该不会让林修平继续留在京城了。”
……
林修平刚一回家,便被叫到父母居住的东院。
林柏泉被气的险些昏倒,吃了安神汤正在休息。林家大爷焦虑的灌了一肚子茶水,林大nainai张氏急的在堂屋里来回踱步。
林大爷见长子进来,连茶带盏的丢过去,林修平侧头一躲,茶盏碎了满地,茶汤溅了一身。
“你还知道回来,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修平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张氏走进了才看到,他颧骨嘴角乌青一片:“儿啊,你这是跟谁打架了?”
林修平侧头躲开:“没有谁,我不知道。”
张氏急急的将今日发生的事对他说了,又道:“你怎么能背着家里做出这种事呢?还堕胎……阿弥陀佛,真是作孽。”
林修平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您说什么?她还活着,孩子生下来了?”
张氏点点头。
林修平高挑的身子晃了晃:“完了……”
“可不是完了!”林大爷拍案怒道:“你这是拿裹脚布往沈聿嘴里塞,你找死!”
张氏见儿子丢了魂的模样,忙道:“也……也没那么严重吧,不过是一时糊涂,我们想办法弥补便是。”
林大爷看向张氏,反问道:“你久居京城,没听过沈明翰的为人吗?他后宅连个滕妾通房都没有!你儿子做下这样的事,还主动招惹上门求亲,你拿什么弥补?”
林修平终于说出一句整话:“他不纳妾,就要天底下的男人都不纳妾,朝廷怎么不给他颁一座贞节牌坊呢。”
林大爷万万想不到,向来温驯恭谨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叫纳妾吗?你这叫狎ji!”他怒道:“狎ji就算了,尚未成亲没有嫡子,居然弄出个孩子来,别说沈聿了,就算是我,也断不会将你的姊妹嫁到这样的人家。”
林修平抱头掩面啜泣:“我……我也不想啊……”
张氏叹了口气:“别说了,先上药吧。”
“不要管他,他活该!”林大爷怒喝一声,指着林修平骂道:“你要是活腻了,自己去跳护城河,别连累一家老小。”
林修平心里一团乱麻,崩溃的跑出门去,回到前院躲回屋里。谁想一个婆子并两个丫鬟抱着个婴儿从隔壁出来,要给大少爷看一眼。
林修平抓起一只笔洗砸过去,婆子吓得退了两步,怀中婴儿受到惊吓,张嘴就哭,哭声惹得他更加烦躁,大步上前一把扯过襁褓。
“你怎么有脸哭!”他嘶声吼着:“谁让你来,谁让你来?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婆子丫鬟们拉主子抢孩子,哭着喊着乱作一团。
幸而张氏不放心,来到他屋里里一瞧,便见林修平掐着孩子发疯,她情急之下一头撞过去,直把长子撞的一个踉跄,才抢过孩子,命人暂且送到她的东院去照料。
恰在此时,前院一名小厮报门而入:“老爷醒了,请大少爷去祠堂。”
说着,便有两名Jing壮仆役闯进来,直接将林修平绑了起来。
林修平这一天,怨愤、委屈、崩溃,此时才是真的害怕,沈聿再狠也不敢拿他如何,亲爹再凶也不过骂他几句,可是祖父,是这个家里的天,是一言以决人生死的至尊。
林修平两腿打软,挣扎着喊:“母亲救我!”
张氏只有痛心抹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