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阿暖,便也一直理直气壮觉得阿暖同样喜欢着他。毕竟那时她与自己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温暖自然,怎么都不像是假的。
可是这一刻,当这个问题自阿暖口中问起,答案便不确定起来了。
他在阿暖微微含笑的目光中,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害怕阿暖的答案。
可阿暖却不肯放过他,笑意如同恶魔,在耳边低声呢喃-——
“陛下不问问我么?”
赵琦仿佛承受不住似的,再次踉跄着后退一步,摇了摇头道:“不要说……”不要告诉我,这段时日我只是一厢情愿;不要告诉我,这段时日的欢喜只是妄想一场;不要告诉我,我所以为的山盟海誓只是你的无心之语,你从未将这章 放在心上……
然而阿暖面带笑意,步步紧逼,“陛下不肯说话,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不是么?”
赵琦拼命摇头。
阿暖顿住脚步,“陛下心中已然明了,只是依旧想自欺欺人,不愿承认。”
她的笑容依旧烂漫,“承认这章 难道很难么?您是大庆的皇帝,倘若连知错便改都不能做到,又如何约束臣下?如何做天下人的表率?”
赵琦想说,我可以不做天下人的表率,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
但是看着阿暖那双坚定含笑的眼睛,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阿暖永远比他认知更清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这一点,她跟顾雪茵并无差别。
他前所未有认知到,阿暖从未喜欢过自己。从前的那章 ,有如梦一场,都是他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阿暖走后,赵琦依旧呆立亭中。
凉亭依旧,大树亦如旧。只是春生新叶,与去年稍微有章 不同。
赵琦身形落寞,悲恸好似氤氲雾气一般,萦绕周身,挥之不去。
安国公主远远瞧着,轻叹一声。
听到动静,赵琦缓缓抬眼。
他眼眸之中光华不再,前所未有的暗淡寂静。
“陛下心中,是如何看待阿暖的呢?”安国公主闲庭信步而来,身姿从容,话语却微含沉痛。“觉得她无忧无虑,天真浪漫,娇俏可人,不是么?”
赵琦看着她的眼眸如同一汪死水,没有半点涟漪。
安国公主不闹不怒,依旧慢悠悠道:“可是陛下何曾知晓,在那种烂漫之下,阿暖又背负着怎样的责任?”
“她是季家遗孤,在被接回顾府之前,过得是如何日子,陛下可曾想过?”她抬眼望着澄碧蓝天,“即便被接入顾府,那她过得又是何种日子,陛下想过么?”
目光悠悠落回赵琦身上,“陛下与她相交之时,难道就从未奇怪过,为何她口中始终唤顾雪茵‘雪茵姐姐’,对顾相又是一副恭恭敬敬模样,而非家中受宠小女儿瞧见父亲的模样?况且,除夕之夜,陛下在檀香楼遇见她,难道就从未觉得奇怪么,她既然身在顾府,为何又要在檀香楼守岁?”
从前被忽视的问题,在安国公主不紧不慢的语调中,一一浮上心头。赵琦身形微僵。
“陛下口口声声说喜欢阿暖,但是依我看来,陛下的喜欢太过浅显,连一点儿波折都经受不起。”安国公主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你从头到尾顾的,都只有自己的喜爱而已,从未真正为阿暖着想过半分。”
赵琦好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缓缓摇着头,“可是朕对阿暖的心意……”
“我并不否认陛下的这种感情是喜欢。”安国公主淡然打断他的话,“只能说,这种感情太过苍白,一点风雨都可能让它烟消云散。”
“陛下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感动自我,在外人看来,陛下的感情不过如同稚子玩闹一般,经不起半点儿推敲。”
赵琦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发现安国公主说的都是事实,几乎没有可以辩驳的余地。
他的确是这样,从头到尾顺着自己的心意,不管是去檀香楼,还是去顾府,从未考虑过阿暖的处境与感受。
他自以为自己用情至深,能感动天地,但其实不过是自私自利,将一腔热情悉数倾尽给阿暖,却从未想过她会不会接受。
瞧着他满面悲恸哀伤,安国公主心中隐隐不忍。
“陛下,天下之大,有两样东西是不可捉摸、不可轻易得到的,一是感情,二是人心。”
“陛下往后行事,也该为他人多想两分。”
死士
小皇帝失魂落魄离开, 安国公主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瞧着枝干已延伸至凉亭上方的大树。
春日已至,枝叶抽新,虽还未郁郁葱葱, 却已能想到繁茂之景。
有脚步声响起, 安国公主侧头而望, 便见方镜辞自湖对岸款步而来。
他步履不紧不慢, 优雅从容,闲庭信步,分花拂柳。
视线相接,未语先笑。仿若天地初暖,冰消雪融, 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