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继承家业了?我问他。
算了算了,罗明讲,我爸至少还能撑个二十年。
我二十五岁的生日,研发部技术攻关成功,研制出一款新型关节假体材料。我刚从便利店白象牌“长寿面”碗里抬起头,就被匆匆赶来、头发油得像一周没洗的申杰抓住了。他兴奋得像老婆刚生完的新爹,拉着我摇晃,说子卯,成了!
我只想把嘴里的面条吸溜完。
他滔滔不绝,好不容易新产品研制成功,马上可以进入临床试验和应用期了,但是湖都大学林愈教授手上的那个专利的授权……
申杰目光灼灼地看我。
我咳嗽两声,说申杰,我今天休假呢。
反正休假你也是在公司。
在公司我也在休假。
林教授那个专利授权,必须要快点拿到。
好好好,我说,行的祖宗,我跟董事会商量给你发奖金,你好歹让我把今天休完。
奖金你自己拿着吧,谈授权去,给我谈授权去。
好歹让我把这碗面吃完!
吃完赶紧去!他说。
nainai的,我严重怀疑这小子就是用金钱诱惑我给他实现职业理想的,但我也不是不乐意的,反正有钱嘛。
授权谈得并不轻松,我找了罗明,罗明找了他导师,他导师找了朋友的学生才搭到湖都大学的张老师,又通过张老师联系到林愈教授。
几天后我和罗明出发去和张老师通气。罗明说幸亏张老师原本是林教授的学生,不然还没这么顺利。
临行前,他便要带我去商场买衣服。我说我有正装,他嫌黑漆漆一片像个老头。罗明对吃穿研究都颇深,轻车熟路地带我去了家老店。他在成衣区选了一圈,让我去试,他说你才多大岁数就乌漆麻黑的,皮肤这么白,穿墨绿色好看。
我看着那一堆衣服就头大,我说随便买点就行了吧。
那怎么成,罗明耸肩,小一万的东西,怎么能不谨慎?
这么贵?!
哎哟哎哟,罗明说我,你也该消费升级了,还买不起吗?
我去换上,做工是很Jing细,面料也颇有质感,和公司一起订的五百块钱一套的正装很不一样。墨绿色的西装外套显得人很挺拔,衬衣领口的位置还很细致地绣了一簇橄榄叶。
我立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嗯,帅的。
罗明很兴奋,不顾我的抗议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说哎呀,不愧是我闺女,这小脸,这腰这腿,绝了!
我在他紧吹猛打下买了整套,刷卡的时候宛如掉rou。
去去去,我打掉他的手,好贵的东西!把你爪子拿下来!再给我弄脏了!
看你金贵的,他说,明天见张老师就给我穿上。
啊?这么正式?我觉得这件都能留着我结婚穿。
出息吧你!
我在高铁头等座东瞄西瞄,心说我之前来的时候还是绿皮火车硬座票呢。罗明说,卢总,你好歹是个总了,有钱有貌的,别整天抠抠嗖嗖地露怯。头等舱坐起来,豪宅买起来,豪车开起来,年轻貌美的男男女女约起来,别整天整的和苦行僧一样。
我转过头,瞟了他一眼,示意他:我没那种世俗的欲望,让我感兴趣的只是赚钱本身。
罗明又被我浇了盆冷水,叹了口气,点了点我布兜——那里经年累月揣着一盒烟。
傻帽儿,他低声说,你闻味儿也别闻北戴河啊,那烟不好的。
我的指头在口袋边摩挲了下,习惯二十一天就能种下,二十一天就能改。但要是持续了十数年,那就不只是习惯了。它是已经愈合的伤口,平常的时候安安静静,一到Yin雨天隐隐作痛,痛到骨头缝都Yin冷。
习惯能改,但本能是改不了的。
我们和张老师约在湖都大学门口的咖啡馆,罗明说张老师还在读博呢,兼职做辅导员。我和罗明坐在靠窗的隔间里,大概五分钟左右,门开了,进来个青年男人。
来人长得很斯文,米色的长大衣,鼻梁上架了个金框眼镜,Jing致到让人感觉每根头发丝都Jing心打理过。他眼睛弯弯的,看着很面善。
这是张老师,罗明介绍,这是卢总。
我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张老师好,我叫卢子卯。
张老师静静地抬头打量我,回握住我的手,没放。我想抽出来又觉得不礼貌,偏头看罗明,罗明居然在憋笑。
什么情况?
张老师突然捏了我手一下,歪头道,卢总,我是张文彬。
我惊呀,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才一米六几,现在像抽开了条儿,风度翩翩,气质儒雅。我想起他的“卷王故事”,不禁好笑,抱歉道,嗷,你是小学委,这么多年了,变化可真大,我都没认出来。叫我名字吧,什么卢总的,听着别扭。
张文彬点头,和服务员要了杯美式。他侧过脸,认认真真地看我,不知道为什么,目光有点热。
可是,子卯,他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