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好。”季一粟神色如常,打破了凝滞的空气,“盖房子不愁砖了。”
年渺低下头,露出了血珠般的耳垂,默不作声地小麻花都重新包好,往他怀里重重一塞,没好气道:“你是铁牙么?全都吃完好了。”
季一粟看着他:“行。”
年渺背过身,没由来的失落,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去,一点点挪着脚步,直到贴在他身上,才一把抱住他,闷声闷气道:“师兄,你是不是想我了?居然主动来找我。”
季一粟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肩头,嘴上仍然毫不客气:“看看还有气没。”
年渺气得直哼哼:“你就是想我了,还不承认。”眼角的余光看见对方的手在玩弄他的头发,不断缠绕在指尖再松开,声音软了下来,“我去找你当然不能好好梳头。”
季一粟猜到了,但还是故意问:“为什么?”
年渺道:“这样你才会给我梳啊。”又开始忿忿不平,“说点好听的,不然我去给陆之洵做小麻花了,不带你。”
季一粟没欢喜两秒,骤然被戳到痛处:“谋害别人性命干什么,害我就够了。”言罢不由缓声,“说什么好听的。”
年渺用头顶轻轻蹭蹭他的下巴:“说你想我。”
季一粟低声道:“我想——”他并未说出那个“你”字,倏然将年渺横抱起来,眨眼出了房门,在无垠苍穹之下御风而行。
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年渺吓得将他死死抱住,脸埋进他怀里看都不敢看,直到感觉落了地,风声换成人间烟火声,才偷偷睁开一只眼,再睁开一只,满目繁华。
季一粟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反而责怪道:“怎么轻了?又不好好吃饭?”
“吃了,是你的错觉。”年渺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因着他们突然出现,四周的人纷纷侧目,他被放下来后红了脸,慌忙摸出块面纱,倒不是其他,就是觉得刚才太丢人,赶紧遮一下:“怎么突然带我出来?”
“不就是要□□花么?”季一粟不屑地牵着他,直直往边上的店里走去,“他找不到我还能找不到。”
回眸
年渺突然被拽出来,身上穿得还是薄薄的单衣,被抱在怀里时还不明显,若是放下来着实惊世骇俗,好在季一粟没有头昏,提前给他幻化了一身外衫,索性拉着他转了一条街,找到间富丽堂皇的专卖女子物什的铺子,给他添了几套衣服首饰。
年渺拿了套浅紫色衣裙进去换,出来之后蹦到他面前问:“好看吗好看吗?”
季一粟顺手挽起他的头发:“一般。”缀上同色的蝴蝶样式的花钿,插上同色的步摇,蝴蝶的翅膀翩翩欲飞,垂落的流苏晃晃荡荡,相映成趣。
年渺乖乖让他折腾,虽然每次都说一般,但师兄很喜欢给他换衣服。一开始是极为排斥的,给他编麻花辫时骂骂咧咧,由于他脸皮厚,渐渐次数就多了,后来师兄不知去哪里学的,开始不局限于麻花辫,试验了很多新花样,手艺愈发成熟,再后来不满足于单纯的梳头,还要配上相应的首饰,再后来衣服也会备好,一套一套让他试,多是些嫩黄天蓝的亮色,说什么小孩子就应该穿活泼些,别学大人死气沉沉的。虽然表面不情不愿,口口声声是嫌他太邋遢死板,但年渺觉得,他是打开了新奇的大门,把自己当娃娃玩了。
铺子里的人都纷纷来围观,赞叹不已,侍女热情拉着年渺去看他们的新品,滔滔不绝介绍,美人还应当配上相应的妆容。
“他用不上。”季一粟淡淡道。
“姑娘还未试过,郎君就怎么知晓用不上呢?”侍女不懈推销,“千万别浪费了姑娘这等姿容啊。”
年渺看到那些Jing致的脂粉盒子,脱口而出:“陆之洵给我送过这个。”感受到身边气压骤然一低,立马道,“我没要。”
季一粟包下了店里所有的胭脂水粉,拉着他扬长而去。
年渺忍不住笑,在他瞪过来时又飞快板起脸装正经,等他视线离开后继续笑,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他连忙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快快我的□□花,等一下别关门了,现在应该很晚了。”
季一粟道:“这里是王城,一向是不夜天,怕甚么。”
不是什么节日,时间也不早了,街上行人依旧不见减少,两侧店铺灯火辉煌,白色的热气不断蒸腾,店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和山上的清冷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忽而脸上落了几点凉意,抬眼望,竟然下起了绒毛般的细雨,年渺捂住刚洗的头发,四处张望,恰巧看见卖油纸伞的,忙跑过去抽了一把烟紫色的撑开,回头冲着季一粟甜笑。
季一粟停下了脚步。
他淡紫色的衣裙外面罩了层银色的薄纱,跑起来时裙摆飞扬,划出转瞬即逝的一道银光,在迷蒙的细雨中,摇曳成朦胧的烟雾,撑伞时安静伫立着,烟紫色的油纸伞下回眸而笑,眼里璀璨的光和辉煌的灯火交迭,在雨帘中如梦似幻,远胜过世间所有的风景。
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