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在别人的梦境中,年渺懵懵懂懂,头脑有些昏沉了: “什么忙呀?”
树灵的声音缥缥缈缈,如同夕阳下村庄中袅袅升起的炊烟,风一吹就要消散了。
“请他直接摧毁我的种子,让我回归天地,抹掉佛子的记忆,洗掉魔气,让他彻底忘了我……重新渡劫,早日飞升。”
琉璃长明镜的镜面出现了微弱的涟漪,年渺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看见涟漪荡漾得越来越剧烈,像是一颗不停跳动的心脏。这颗心脏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很快,他似乎看见有道暗金色的光束直直跃入心脏之中,而他的身体突然轻如鸿毛,不由自主从地面飘来起来,晃晃荡荡,也紧随其后,被吸入其中了。
年渺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头脑也昏昏沉沉,他揉了许久,眼前一切才清晰起来,却十分刺目,让他不得不再次闭上。
周遭是一团血红的混沌,仿佛误入了谁的心脏,让人看着极其不舒服,他胸口发闷,鼻息间甚至有丝丝血腥味,愈发难受起来,只能捂住胸口,制止那股干呕的欲/望。
浓雾四起,渐渐包裹住了他,他在微微泛紫的浓雾中终于获取了些许清明,那股血腥味也消失不见,他试探着睁开眼,淡紫色的雾气令人舒适许多,才放下心来问: “这是哪里?”
“在镜子中。”他听见树灵温和苍老的声音回答, “也在我的梦境里,别怕,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这么说着,浓雾却淡了许多,以至于年渺可以透过雾气,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他以为是师兄来找他了,十分高兴,想冲出去,可是被雾气阻碍,只能扒在雾气中眼巴巴瞧着。
“别出去。”树灵的声音有些着急, “那是佛子。”
年渺睁大眼睛,可以勉强看清那个身影,却被吓了一大跳。
果然是佛子,他瘫坐在地上不断喘息着,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上的袈裟不见了,而里面的单衣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肩膀上大概遭到了猛兽撕咬,竟然被扯下来一大块,变得血rou模糊,更让年渺不寒而栗是的,他的整张脸都布满了黑红的花纹,包括头顶,像是干涸了的淤血,十分狰狞恐怖,竟然连个人样都瞧不出了。
他默默退回雾中,偏过了头,不敢再瞧下去,听见了树灵的叹息声: “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点。”
忽而大地猛烈震动,连带得雾气都几乎消失不见,又很快聚拢,年渺连忙贴过去,又看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傲然立在佛子面前,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影是他无比熟悉的,让他又惊又喜,忍不住大喊: “师兄!”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他也根本听不到双方的说话声,只能看见嘴巴一张一合的。
困囿
镜面漾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整个天地宛如一颗血红的宝石,光华在不断流转。
吸收了几乎所有幽兰大陆的修士的Jing血,琉璃长明镜的力量已经不可估算了,虚元躲进镜子中,心里才踏实下来。
只等所有的Jing血被炼化完毕,时机一到,就可以吞噬掉所有人的魂魄,届时即使是诸神降临,也抵抗不住。
镜中是干干净净一团血雾,他盘膝而坐,血雾便翻滚起来,涌入他的肩膀中,肩膀上的伤几乎眨眼间便痊愈如初,恢复成光洁的rou/体,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然而他轻松不起来,看上去是好了,但是丢了一枚“碎片”,力量大减,对手身份不明,实力深不可测,纵然有镜子护身,也不一定能对付,必须尽快把魂魄炼化才行。
“唵——嘛——呢——叭——咪——吽——”
周身被淡淡的金色佛光包裹,他口中念出六字箴言,六个金色的大字在他头顶围绕旋转,温柔而强势地驱散了血雾,连带着镜面也放出道道金光,金光照射出去,沐浴在镜子外面的人身上,人群更加躁动了,齐齐仰望着血月,空洞的瞳孔中倒映着金与红交织的光辉,伸出双臂不断挥动,仿佛那是什么飞升仙境,让人无比渴望进入。
悲悯的声音穿过镜子,在山间回荡,念的是《金刚经》的四字偈语: “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纯净的佛法最能普度众生,用来吸取炼化魂魄,反倒比普通功法更加方便迅速,一念之差,便能从极善转为极恶。
人群似乎收到佛音安抚,手臂渐渐垂了下去,再次陷入安静不动的状态之中,呆呆仰望血月,只是一缕缕魂魄正慢慢从头顶飘出来,随风晃荡,但依然同身体藕断丝连,似乎在犹豫徘徊,不肯离去。
人求生的意志比想象中更加强烈,四字偈语不断重复,佛音杳杳,倒是多了一分催促。
骤然间不知哪儿来的烈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飞沙走石,一道强烈的白光似闪电,劈开一团混沌的黑红天地,撕裂虚假的佛光,照亮一切,琉璃长明镜被白光压制,止不住颤抖起来,光芒淡化到几乎看不见,人群摇摇欲坠的魂魄又缩了回去。
如金乌东升,玉兔西隐,琉璃